仰止領着兩人到芥子境正間,揉了把坐在門邊上癟嘴的小十的腦袋,示意守在裡頭的江懷微去休息。
江懷微掃仰止身後的人一眼,點點頭,出門去尋個隔間休息。小十聽見她出來的動靜,都不用叫,極其自覺地一蹦三尺高,哒哒哒碾着江懷微腳後跟離開了。
她們這動靜惹得仰止眼角漾起一抹笑。不過這笑轉瞬即逝,仰止目光在落回正間中幾人時,目光已經沉了下去。
羲澤甫一見躺着的人影目光就粘在了上邊。孟廣白眼神一厲,三兩步趕到林鶴歸榻邊,将劍鞘往床頭“光陰”邊上一擱就給林鶴歸搭脈,恰恰擋住羲澤的視線。
羲澤忍住揍人的沖動,朝仰止扯出一抹笑:“元君可否說說,亭鶴先前出了什麼事?”
聽見這稱呼,孟廣白眉頭一皺,警惕而疑惑地乜了眼羲澤,不動聲色摸出了通靈佩。
“鶴歸被聖人境圍殺,強行動仙骨提升境界,傷了魂魄。”仰止語氣平靜,又點了孟廣白一句,“小白,你給澤君說說鶴歸現況。”說罷她又向羲澤介紹:“這位是西郡望夷谷少谷主孟廣白。廣白與鶴歸相熟多年,澤君大可放心。”
兩個稱呼親疏立現。羲澤在位期間跟人族交往還算密切,自然聽得懂其中差别。不過……稱呼而已,羲澤不甚在意。
鶴歸。他默念着林亭鶴這一世的名字,心中湧出一股誠惶誠恐的欣喜。
——有鶴歸來。
孟廣白清咳一聲,引回羲澤注意才開口:“元洲草已引回鶴歸人魂,但鶴歸此前借仙骨提升境界,人魂受損,還不能完全融回識海。”
“現下有兩個法子:一是找回餘下天地任意一魂。三魂相引相生,兩魂便可自行修補;另一則是借可用的外力激發鶴歸那節仙骨,借……”
羲澤不待孟廣白說完就打斷了他:“兩個法子一起能如何?”
仰止和孟廣白倏然盯住他。片刻後,孟廣白從牙縫裡擠出半句話:“若澤君隻是好奇……”
一道聲音接過他的話:“就不必再問了。”
足叫鲛人炸鱗的銳氣襲來,羲澤不禁側首看向門口。
一名身型勻稱、高眉深目的年輕男子提着把玄刀跨步進來。
這人身着玄底圓領窄袖袍,進門目光先落在了榻上。羲澤眼瞳微動,抄着手眯了眯眼。
宋時簡單确認過林鶴歸的狀态,才抱着刀朝人行禮:“師尊。孟兄。”他目光落在羲澤身上,微微一頓,“這位是……?”
“這位是鲛族貴公,你稱澤君便是。”仰止嗅見宋時身上清苦的藥味,不贊同道,“身上傷還沒好全,怎麼就過來了。”
宋時目光和孟廣白一碰,低下頭回道:“我來看看鶴歸。”
他們這點心思哪躲得過仰止眼睛。仰止無聲歎口氣,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倒也縱兩人去了。她把宋時招到身邊,朝羲澤介紹道:“這是在下徒生,宋時。”
宋時隐有恍然狀,橫刀身前,向羲澤利落一抱拳:“見過澤君。”
“原是元君高徒。”羲澤露出标準的禮貌微笑,口中雪白牙尖一閃而過,“修為不錯。”
“澤君過獎。”仰止輕輕揭過,扯回話題,“澤君方才說兩個方法一起……是何意思?”
羲澤頓了頓,收回打量宋時的目光:“羲方才說過,亭鶴有一魂在羲處……”
宋時和孟廣白一愣,齊齊色變。仰止這次有了準備,立時傳音壓住兩人。宋時生生止住動作,隻是捏着刀的指節“嘎嘣”一響。
“……因此第一個法子無甚問題,”羲澤裝盲作聾,自顧自說下去,“而第二個法子現在已成一半。”
他攤開掌心,上頭赫然是從玄淵底下取回的那半方金屬塊。
“這是半枚瓊台陣符。亭鶴保管瓊台陣符多年,其中留蓄的真氣足以激發那仙骨。”
瓊玉台。正間赫然一靜。
孟廣白被他的話帶走思緒,琢磨着此法是否可行,此時沉吟不語。宋時見仰止也無開口的意思,稍一掂量,謹慎問道:“半塊陣符可夠?”
“陣符合二為一才能引出真氣。”羲澤也不遮掩。
宋時反應很快:“澤君肯定這個法子能成,可是知道餘下半塊的下落?”
“羲不知在何處,”羲澤對上宋時烏沉沉的眼睛,微微一笑,“但肯定在亭鶴身邊。”
“天地兩魂離體……若是地魂……仙骨……”孟廣白喃喃自語,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卻恰聽見這麼句話,人登時炸了。
他擡起手要抓人衣領,目光觸及羲澤幾乎不着寸縷的上身,轉而一把薅住羲澤頸前的赤金璎珞,喝道:“請澤君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