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星立即道:“那哪兒成!你之前都匆匆忙忙的沒呆多久,現在好不容易出師了就多歇幾日嘛,我還沒聊夠呢。還有,你那些藥是不是快沒了?今晚收拾怕是匆忙拿不齊全,寒往哥哥不如先住下幾晚,回頭好慢慢收拾給你。”
孟廣白人已經去後廚了,神識還留在飯廳這兒,聞言收回了往孟南星湯底裡撒芫荽的手,大發慈悲放她一馬。
林鶴歸想想是這個理,他以前也不是沒在望夷谷住過,也不扭捏,爽快應了。
這晚,孟南星覺得她哥下的這碗面特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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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林鶴歸宿在孟廣白隔壁。十三十四歲那會兒他就在這兒住了三個來月,現在擺設也還沒變。
次日林鶴歸照着習慣晨起,溜達去山上遠眺了一會兒,回來正碰見南竹披着朝霞回屋。
南竹身形一貫地筆挺,身上那襲青竹衫有些皺,臉色微有些疲憊。他見到林鶴歸便揚起微笑,溫聲招呼道:“鶴歸來了?要用早食麼?”
林鶴歸沒辟谷的習慣孟家早清楚,以往常跟南竹和孟南星一起吃飯,自然當即點頭。
他幾步過去與南竹一前一後進堂,觑着南竹臉色,也不遮掩,直截問道:“南叔昨晚沒休息?還有什麼急需您和孟姨親自處理的事嗎?”
南竹沉吟片刻,也沒怎麼避諱:“是前幾日送來的幾個南郡病患。原本已有好轉,昨日幾人的病症卻莫名先後惡化,施針到午夜才算穩住情況。你孟姨現在還在診堂揣摩症狀配藥方。”
聽到“莫名”二字,一道不安頓時掠過林鶴歸心頭。
南竹見他聽得凝眉,寬慰道:“無事,我跟你孟姨姑且還應付得來。”
林鶴歸聞言反倒臉色古怪一變,看得南竹心中緊了緊,回想自己有沒有哪兒說錯了話。
林鶴歸心裡不安,顧不上解釋,隻掐個禁鬼訣朝半空道:“仙人在上,别插錯旗。”
“插錯旗”一話是指“好的不靈壞的靈”。這說法有來由,據傳跟某位對陣法改進有大貢獻的先聖有關。這位先聖大器晚成,早年卻常常插錯陣旗,因此布陣前喜歡說句“錯旗毋來”。先聖成名後自有效仿者,但好些沒學到點子上,還以為這句話是什麼秘咒,于是布陣旗前也喊句“錯旗毋來”,結果喊得越勤越容易布錯旗,久而久之就有了“插錯旗”的說法。
見林鶴歸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南竹搖頭失笑,由着林鶴歸“作法”。
進堂後,南竹讓林鶴歸稍等片刻,自己腳下不停進了後廚。
南竹好烹饪,他在時做飯這活兒通常不會落到别人手上,廚藝也練得愈發好。
孟南星也起了。她聽見了外頭動靜,洗漱完便推着輪椅往飯廳來。見廳裡坐着林鶴歸,她頓時了然,朝後廚打了聲招呼:“爹,我也要。”
“知道了。”南竹方才就注意到女兒已起床,早把她的份算上了。
沒多久,南竹便端着四碗枸杞玉延粥和五色豆餅擱到了桌上,孟天無正好進了飯廳。
“孟姨。”“娘!”兩個小輩喊道。
“夫人來得正好,吃早食吧。”南竹分着碗筷,朝孟天無道。
孟天無應了聲便坐了下來。她朝又喊了一聲的林鶴歸點了個頭,一時還有幾分心不在焉。在林鶴歸的印象裡,孟天無一直都是精神飽滿的,如今偏方的臉上卻蒙了層薄薄的慮色。
“娘,有什麼麻煩事麼?”孟南星咽下粥,快言快語的。
孟天無還沒回答,南竹先輕聲道:“你娘想事兒呢,别吵着她。”
“哦。”孟南星凝神打量了孟天無兩眼,又低下頭去吃粥。
等孟南星碗快見底了,孟天無才從自己思緒中抽回神來。她微微皺眉,桌上幾人立時坐正了些,等着孟谷主開口。
“很麻煩,這病不隻是身體上的問題。”孟天無緩緩道。
桌上幾人都清楚她意思,齊齊色變。
南竹面容嚴肅了起來:“神識還是真氣?”
孟天無搖頭,擰眉道:“說不準,畢竟神識、真氣之間也有牽連。”
她聲線沉沉,轉頭看向林鶴歸:“鶴歸,你師尊可有提過什麼?”
林鶴歸搖頭,“我這次下山還沒聯系過師尊。”
孟天無支起指尖揉了揉額角:“仙盟怕是要生變了。”
“怕是能去掉‘怕是’了。”孟廣白步履匆匆進來,手上纏着一條棕花長蛇。
“剛來的。”他解釋道。
孟廣白将蛇送到孟南星手上,孟南星接過,幹脆利落地往蛇腹某處一掐,蛇口中便吐出一張字條來。
“南郡北部急疫,蔓延八城,死病過千,乞援。”
孟南星抿唇放下字條,飯廳裡一時沉凝。
南竹和林鶴歸雙雙肅容,對視一眼,顯然都想起了方才那句“别插錯旗”。
沉吟片刻後,孟天無開口吩咐。
“廣白,你帶着人手去一趟。”
“是。”孟廣白沉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