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的這人臂膀間傷痕交錯,傷口處幽幽泛着鐵光。
是傀。
可他根本沒想起放傀出來。林鶴歸面上不顯心中怔然,不自覺摸了摸袖袋。
宋時也微微一愣。他見過林鶴歸這隻傀,但不知這傀還能自主脫離袖袋行動。
下一瞬他心中掀起驚濤,直接傳音入密:“鶴歸!動作!”
林鶴歸當即反應過來,順勢分心控着傀同宋時對招。
兩人的停頓幾不可見,彼此心領神會配合無間,将這傀的意外出現扭成林鶴歸亮出了後招。
宋時微松一口氣,傾身捉刀前掠,主動與傀交手,一身冷汗到這會兒才緩緩滲出來。
希望無人看出問題來。
傀主要消耗的是靈石,操控者隻需通過神識指引,不多費真氣。傀負責近戰格擋,林鶴歸居後遠攻,宋時落入一對二的不利境地,真氣消耗大增。
兩人一傀又糾纏多時。林鶴歸本就擅抓機會,饒是真氣不及也能制勝,如今又有傀在前面擋着,狀态更佳。最終是宋時先接近力盡,示意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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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剛現身擋刀時,台下還有人沒認出來,紛紛問身邊的人蹦出來了什麼鬼東西。等衆人看見“那人”肩臂傷口處裸露的鐵色,方才盡知這是傀。
千金難買的傀。
祝爾前面還注意着林鶴歸的情況,後半場眼睛差點沒粘傀身上。
萬靈宗專擅靈器與機關術,招攬天下機關重匠,自然也有會制傀的。但祝家從來不讓後輩學傀。祝宗主膝下從祝扶桑到祝爾小時候都問過為什麼,祝東風隻說他們學藝不精不到時候。
若說祝爾學藝不精,祝爾是認的,畢竟他打小被全家衆星拱月似的寵着,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也就仗着祖師喂飯有天分瞎玩;可他上頭幾個兄姐無不善工,祝東風也沒教。
祝爾不敢拗他爹,因此隻好成天巴望着有帶傀的長老來。
結果眼下林鶴歸就有傀,還是仿人的大傀!
祝爾正打着去林鶴歸那兒摸傀的算盤,有人卻在邊上喝起倒彩:“拿傀比,這不作弊麼。”
祝爾皺眉橫過去一眼。
孟廣白也站在不遠處。他看宋時那一招“失洛書”看得心驚,剛把手心冷汗擦到袖口就聽見這麼一句話。
孟大公子側過頭微笑道:“傀與靈器都是機關術造物,怎的不能用?更何況這傀是林道友自己做的。這位兄台若覺得不公,也可以帶一隻上去比。”
那人微瑟縮了下,又挺胸嗤了聲,指着台上反問道:“做傀的哪個不是洞虛以上的前輩,他才多大,能做傀?”
孟廣白打量他一下,挑眉道:“兄台看着還沒加冠,不是中郡學宮的徒生吧?”
“不……不是又如何。”
“林鶴歸十五歲成傀驚動機關殿……”孟廣白自竹扇沿上望了那人一眼,眼中含笑似嘲,“哦,兄台不是學宮徒生,也不怪兄台不知道。”
“你!”那名修士朝孟廣白邁了幾步,被同行人攔着,順勢憤憤走開了。
孟廣白斂了笑,輕哧一聲。
台下低處看得不清,祝東風這頭卻正好對着林鶴歸。
雖然林鶴歸、宋時兩人反應極快,動作連貫行雲流水,祝東風終歸是眼光毒辣,沒略過林鶴歸的停頓,也正好注意到了他面上閃過的一絲驚愕。
祝東風一手支着腦袋往台下看,聽孟廣白幾句辯駁後默默擱下茶盞,安靜祥和地閉眼幾瞬,緊接着摸出通靈佩沒頭沒尾地發訊息。
“祭酒得加籌碼。”
仰止回訊:“何事?”
祝東風幾次斟酌都沒錄下訊息,最終擡手留下一個字:“傀。”
仰止一頓,随後問:“宗主滿意什麼籌碼?”
祝東風看着訊息,感慨一咋舌。仰祭酒實在敏銳,不過幾句便串通了前因後果,看出知道這事的人除他之外無幾,也看出自己拿捏這事換人情。
因此連“另有誰知”都不問了,隻問自己的“封口費”。
跟聰明人打交道很舒服,太過聰明便不免有些惱人。
祝東風提了提嘴角,慢悠悠回道:“不急。”
他發完訊便離座起身。
要看的看到了,這比試也結局已定,沒什麼好多留的。
這茶樓師傅技藝不行,茶香散了。
祝東風心中搖頭,撣撣衣擺袍袖,款步走出茶樓,眨眼便沒入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