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文武盛宴當日,三人身着官服立于午門下馬碑前,随意搭話。
周慕早忘了緊張二字怎麼寫:“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宮呢!文武盛宴定在瓊林園,距離内宮可不遠了,那前來侍奉的,該不會是宮女吧?”
元青争面上看着很穩重:“是宮女,屆時陛下和太子殿下都會在,一定要保持好禮數。”
盛舒宇一慣正經:“……走吧,我們還得繞過前朝,尚有不短的一段路呢。”
行進宴廳,三人便都找各自的位置坐下了,兩位狀元分别坐在左側文席、右側武席的第一位,元青争坐在文席的最後一個。
殿宇修建得中規中矩,隻是所用材料一眼便知價值不菲,走得内斂路子。
各式植珍立在烏木桌椅旁,被養護得極其雍容,梁不雕,棟不畫也架不住撲面而來的貴氣。
“陛下駕到——”太監扯着破鑼嗓子喊完,衆人紛紛起身行禮。
從門外緩緩走進來皇帝、太子和四公,江相因着“聖寵”還帶了一個随侍。
待衆人再次落座,流程便到了皇帝訓話。
他三指捏着金杯,道:“諸卿有些是寒窗苦讀,有些是三伏練武,乃此世間最睿智,最勇猛之人,今次登科及第,總算不負自身鑽研,亦可光耀門楣。
積年辛苦終有時,此朝赴宴天下知。此一杯酒,朕祝賀諸卿。”
說罷他輕舉金杯,收臂一飲而盡,衆人紛紛跟随,身側貼身太監十分有眼力見兒的又給他續了一杯。
“此番登科之喜,縱然欣狂,可朕還望諸卿此後,戒驕戒躁,為自己的官途博一個光明,當在其位謀其政,盡心竭力辦好每一份差事,此一杯酒,朕告誡諸卿。”
又是一輪酒,衆人跟随,太監再續一杯,皇帝繼續訓話。
“諸卿已初步定官,朕望飲下這最後一杯酒,諸卿能為我大梁盡心竭力,為我大梁延綿國祚,為我大梁求生求仁,此番舉杯,朕拜托諸卿。”
衆人有些心腸軟的當即淚灑衣襟,喝的比皇帝還快,心思都擺在面上了。
他拜托我哎~
皇帝今日穿的雖是龍袍,但并沒有戴冠冕,顯得更加和藹可親,三杯酒下肚後,和藹笑道:“奏歌起舞,滿杯動箸。”
宴席開,“歌舞升平”。
皇帝聲音帶着些戲谑:“打馬遊街的落跑狀元,是哪一位啊?”
哪一位,這問的還能是哪一位,殿試之時,皇帝已經見過盛舒宇了,這當口問的,隻能是武狀元了。
周慕起身舉起官禮:“回陛下,臣武狀元周慕。”
皇帝幹笑兩聲:“都道武可興安邦,卻道狀元有心郎,遊街一日滿身春,當街落跑三圈忙。這散句,說的可是愛卿?”
龐寵坐在周慕席側,想笑又不敢笑,一時面色有些古怪。
周慕這兩天也聽到了他的一些流言快語,這首詩卻是頭一次聽,但不消細想,說的必定是他:“讓陛下見笑了。”
怪不得人家當皇帝呢,說話就是有深度:“聽聞愛卿還曾在護城河怪一案中出力,莫要拘着禮了,快坐吧,今日盛宴,主打同樂。”
“謝陛下。”周慕苦笑,他縱馬之前說的幾句話,其中就有同樂之言,皇帝這兩句看似随和,實則還是挖苦。
“聽聞吏部還未曾對武狀元定官啊?”皇帝看起來相當和藹,“朕這裡有一職,白虎衛正七品校尉,十分希望愛卿能夠上任,不知卿意下如何?”
正七品,比元盛二人的從七品還高半級。
白虎衛是天子親兵,獨立于六部之外,主要負責穩定平京安危,另有青龍衛維護皇城秩序,大将軍路非遙幫着皇帝管理二衛。
朱雀衛穿插藏于兵部之内,名單僅皇帝所有,玄武衛最神秘,除天子外,誰也不知道在哪裡。
天子四衛一應待遇都比兵部高,皇帝親自定官,更是殊榮。
此話一出,衆人紛紛看向周慕:“臣願領職,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哈哈哈哈,”皇帝笑道:“好,明日愛卿就去白虎衛所報到吧,不用帶什麼文書,帶着多情之心過去就可以。”
……周慕繼續苦笑:“臣遵旨。”
皇帝于武官這邊搭了半天話後,又開始端水文官,讓衆人以瓊林園的景色作些詩句來聽,又評價贊賞了幾人,太子一一附和。
元青争每次進宮都會用十二分的精神嚴陣以待,不想被坐在上首的太子揪到什麼錯處。
此刻正在座位上頭腦風暴,想着可能會被點名起來作的詩文。
可還不等想完,便聽到一聲驚呼。
“啊——!”
即刻擡眼望去,竟是太子殿下身後的試菜宮人口唇發绀,顫顫巍巍的應聲倒地,兩隻手持着怪異姿态扒拉胸前衣物,渾身抽搐兩下,繼而癱軟成泥。
死了。
半步遠的傳菜宮女被吓一大跳,驚呼之餘手中還穩穩捧着食案,案上是一道炙烤小銀魚,撒着芝麻,色澤誘人。
廳内一時寂靜無聲,太子徐徐站起來,眼神古井無波,望向四公,不知在想什麼。
變故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