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案司
日頭毒辣辣的鑽釘脊背,可那些失了孩子的父母渾然不覺。
他們大多數眼眶已然凹進去了,還有些現在隻能抱着孩子癱坐在地,枯枝般的雙眼一滴淚也流不出來,面色無光,恍若癡傻。
“這……這是我的孫兒啊!這是我的孫兒啊……”
聲音有些熟悉,元青争定睛一瞧,正是謝師宴那日啃雞腿的老乞丐。
他腦中靈光一閃,快步上前:“老人家,你曾說你家中所有的銀錢,都用來打點上官了是嗎?”
老叟忙跪下行叩拜大禮:“多謝貴人,多謝貴人為我找到孫兒,老朽雖死無憾了……”
“莫要言生死。”元青争拉起他,急道,“我隻問你,你打點上官的銀錢可留有收據?你是打點的誰?又為何打點到傾家蕩産?”
“啊……第一次事發,聽說官爺們也是焦頭爛額的,”
老叟斷斷續續道,“但案子到了平京府衙後,府尹卻總把找孩子的案子往後放。
所以為了盡早的找回自家孩子,許多人都交到府尹那裡諸多銀錢,但是……這種事情怎麼會有證據呢?”
說完這些,老叟又開始抹眼淚:“老朽落到今日這般,也是因為找我孫兒心切。
我的小輩隻有這一個了,我就變賣房産,湊了我能湊的所有錢用來打點,今日還能見到我孫兒,我已經……我已經無憾了。”
老叟現在的樣子看着就像活透了一般,但元青争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他瞟過一眼腳邊的那堆白骨:“老人家,我現在要抓住這件事的幕後之人,你能否幫我一幫?”
得了老叟的首肯,元青争舉手喊道:“若有人曾交到平京府尹那裡諸多銀錢,請到本官這裡來簽個字,畫個押。”
院中天井漸漸空了,一根骨頭都沒剩,盛舒宇在此時踏進院子。
元青争得了滿滿登登的兩張紙,迎上去問道:“複光,怎麼樣,找到新的線索了嗎?”
盛舒宇神色頹然:“有人在昨日對三清觀又進行了一次破壞,我什麼都沒找到。”
話是這樣說的,可事實并非如此,他在撒謊。
“沒關系的,我這裡還有一個方法。”元青争強自穩定心神,“這些丢了孩子的人,全都給平京府尹行過賄。
我猜這府尹必然是受了幕後之人的指令,才總把關于護城河怪的案子往後拖。
我這裡簽了一份名單,拿着這份名單告到禦史台,不愁他不供出幕後之人。”
看着他手中那薄薄的兩張紙,盛舒宇歎氣道:“青争,事到如今,我們已經輸了,說一句事後諸葛的話,昨日抓人回來後,我們應該親自審的。”
元青争贊同道:“是,此事我們做的欠妥,以後便該吃一塹長一智了,但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青争,我們已經輸了。”盛舒宇收斂了臉上的所有表情,說,“結案吧。”
元青争整個人凝固一瞬:“……不,我不結案,我這裡不是還有一個方法嗎?我們再試試。”
“你這個想法即使付諸行動了,也撼動不了幕後之人一分一毫!”
盛舒宇道,“罷了,你現在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想試的話你就試試吧,我在這裡寫結案書,等着你死心歸來,署了名字遞上去!”
元青争氣急敗壞,道:“盛舒宇!好!算我看錯你了,你不查,我自己查!”
盛舒宇看起來很平靜:“你不結案,我結!你的動作最好是快一些,不然我要是想獨占功勞,就不等你來署名字了。”
“小人!”惡狠狠罵過,元青争風風火火的出門了。
但他并沒有去禦史台,而是奔去了平京府衙。
盛舒宇看着他的背影,無奈道:“莫要怪我,青争。”
府衙裡,元青争對府尹又是威逼利誘,又是軟言相勸,把曹抒的那些伎倆學了個十足十,收效甚微。
最後還是去了禦史台。
幾日後,平京城有了最新的談資:
“哎!你知道嗎?咱們府尹啊,被撸了!”
“知道知道,說是平京府尹屍位素餐,革官去職,因為情節沾點惡劣,所以一撸到底。”
“公文這麼大白話嗎?不多搞兩個文绉绉的詞?”
“公文現在還貼在布告欄上呢,寫的文雅極了,你自去背吧。”
“……”
刑案司裡聽到這個消息的元青争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平京府衙
此時前府尹已褪去了官服,新上任的府尹叫廖敏。
他身着中衣,背了一個包袱往外走,不想迎門跑進來一個不速之客。
元青争诘問:“我将東西交給禦史台,禦史必然會過來問你的呀,你為什麼不辯駁?你為什麼不将幕後之人供出來?你真的不想做官了嗎?”
前府尹看着來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幹脆不說話了,低着頭繼續往外走。
元青争胡攪蠻纏,追出院子,發狠般一把拽住了他的包袱:“你不跟我說,也不跟禦史說,就這樣默默的收拾東西走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