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龍發洩了一會,沒得到什麼回應,頓時了無生趣。
反正再暴躁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不會有突然出現的柱子可以讓他纏。
不會有帶翅膀 和半顆心髒的人溫柔地喚他“秋旻”。
更不會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他洩氣地趴在地上,看着地上大大小小的巨石碎塊,忍不住噴了口龍息。
十五年了。
看着分神在那人的照顧下日益成長為一個出色的修士,被他護着,教着,寵着,縱着,要什麼有什麼,所有的東西都是最好的,每天都自由自在,翺翔天空,享盡了世間一切的美好。
而他卻在這漆黑的空間裡享受着孤獨一人的寂寞,陪伴自己的唯有冰冷的鎖鍊和荒涼的土石,還要時不時被寵着分魂的那人暴揍一頓。
心情就在這樣極端的兩極對待中逐漸偏激起來。
羨慕,嫉妒,怨怼,恨怒……
恨不得将他吞噬進身體裡徹底融化,把他的快樂占為己有,或者撕開他的真面目,讓那人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和他一起在絕望的深淵裡沉淪!
真想看看謝天臨知道他是他最想封印的魔龍分神後會是什麼表情。
隻是這所有的一切都被最後一絲理智死死拉住了。
他還得依靠分神徹底掙開封印,必須得忍着,至少等離不厭成仙。
而這還不知得多久時間。
想到這裡,魔龍更加洩氣,血紅色的瞳孔裡一片空寂,所有激烈的情緒都已經被吞噬了。
這破窮酸地,連壘個柱子都壘不起來,這是龍該過的日子麼……
身還在,心已死。
死在了這極端的對比之下。
以至于當天空陣紋光芒一閃,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落下時,魔龍僅僅是擡了下眼簾,便懶得再動彈一下。
謝天臨懸在半空,垂眸看着地上這淩亂滾落的巨石,又看了眼霜打茄子一般蔫蔫的魔龍。
他劍眉一蹙,森然道:“又在發什麼瘋?皮癢了欠揍?”
又來了又來了又來了!
魔龍嚯地擡起龍首,豎瞳一瞬收縮成窄窄一線。
這冰冷的語氣,這森寒的殺意,這是非不分的态度!
明明他臨走之前,他那分魂化成龍身在柱子上玩得太嗨,一不小心把尾巴甩出去,砸壞了地上一片珍惜仙植,這人也隻是不耐煩地拎起龍尾巴把他扔到了一邊去,然後就把所有仙植移栽到離柱子遠一點的地方了。
這會兒對待他就這麼暴躁呢!
他發什麼瘋?他不過就是想壘一根用來纏纏纏的柱子,還纏的小心翼翼,結果柱子還是崩了,還不小心砸到他龍腦袋上,現在那裡還隐隐作痛,這人就說他皮癢了欠揍!
有時候,怨怼就是這種極端的對比下滋生出來的。
尤其他在這種極端之下生存了十五年,每一次都體會得淋漓盡緻。
畢竟在他被揍得滿身傷痕龍血四溢,隻能疲憊地在深淵裡獨自舔舐傷口的時候,他的分神正在被這人護在身邊親自教導。
他森冷地盯着謝天臨看了一會,正當謝天臨以為他要出手,準備抽出刑天劍先刮他幾片龍鱗的時候……
魔龍又“啪”一下趴回去了。
謝天臨:“……”
他敏銳地察覺到一些不太對的地方,但上下審視了魔龍很久,也沒發現什麼。
難道是又在醞釀什麼新的陰謀,布置了什麼他所不知道的陷阱,所以消耗過大,無力再戰?
這麼一想,極有可能。
他擡劍一指魔龍,冷聲道:“來戰!”
魔龍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扭了個頭,懶得理他。
謝天臨:“……”
他雖鐵血冷酷,對着一個完全不想戰鬥的存在也不太想出手。
但又必須得戰鬥。
因為魔淵封印不穩,他必須每隔一段時間來魔淵消耗掉魔龍積攢的魔氣,這樣他才不會有太多精力去破壞封印。
這種情況在魔龍剛被封印的前七年尤其激烈,魔龍一逮到機會就不要命地破壞封印,陣心骨頭都碎了好幾根。
近些年來倒是安靜了很多,隻在他前來的時候暴躁地和他打一場,像是在發洩着什麼憋屈的情緒。
這一次甚至都沒有絲毫戰鬥的欲.望。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提起了十二萬分的戒心靠近了過去,準備查看一番狀況,卻忽而在某塊石頭上瞥到了亮晶晶的一坨……
嗯?
他側眼看了過去,發現不止是那塊巨石,幾乎每一塊巨石上都有這麼亮晶晶的一坨……
有點眼熟的樣子……
養徒弟龍十五年的謝天臨忽而靈光一閃,認出了那團東西的真面目。
龍涎。
把龍涎糊在每塊巨石上……難道是什麼新的陰謀?
他放出神識,在散落的巨石上掃過,腦海裡快速拼湊了一番,很輕易便将每塊石頭與口水的位置接洽融合,最後組成了一根……
嗯?
柱子?
不是用來搞破壞的柱子。
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被龍口水強行糊在一起的,極其不穩定的……柱子。
謝天臨冰冷的表情一時間微微有些破裂。
低頭看看無精打采的魔龍,又看看散落一地的石頭,似乎隐約明白了什麼真相。
詭異的氣氛在這片漆黑空間裡持續了很久。
最後還是沒打起來。
謝天臨轉身走了。
當然,對待這條妄圖滅世的魔龍是不需要什麼憐憫的,他隻是打算過兩天再找個魔龍不這麼消沉的機會來揍他。
要是對方不還手,他動起手來也沒什麼意思。
隻是,怎麼才能讓對方不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