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醫院地下室的燈光忽明忽暗,将石堀光彥的臉分割成光與暗的碎片。進化信賴者在他掌心安靜地躺着,光芒微弱卻穩定,像是暴風雨中最後的燈塔。
夜襲隊四人站在門口,像四尊被凍結的雕像。平木詩織的手指還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勢,仿佛仍想觸碰那個她以為熟悉的"小石";孤門一輝的嘴唇無聲地蠕動着,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和倉隊長的表情像是被重錘擊中的鋼闆,每一道皺紋裡都刻着被背叛的痛楚;而西條凪...
西條凪的手槍已經對準了紮基的眉心,穩得沒有一絲顫抖。
紮基看着他們,突然笑了。那笑容裡沒有往日的譏諷或僞裝,隻有一種近乎解脫的疲憊。幾年來精心編織的謊言,十年處心積慮的潛伏,此刻全都失去了意義。
"想問什麼就問吧。"他的聲音異常平靜,"反正已經這樣了。"
孤門突然向前一步,"為什麼?你明明可以...可以保護人類,為什麼要..."
"保護?"紮基的笑聲像碎玻璃般刺耳,"我的目的從來都是為了毀滅。"他緩緩站起身,"你們看到的奈克瑟斯,哦忘了你們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就是那個奧特戰士...那隻是個意外,諾亞的惡趣味。"
西條凪的手指扣在扳機上,穩得可怕,"解釋。"
紮基看着那個黑洞洞的槍口,突然感到一種扭曲的解脫感。是的,這才對。恐懼、仇恨、憤怒——這些才是他熟悉的反應,而不是那些令人窒息的關心和信任。
"從哪裡開始呢?"他歪着頭,猩紅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發亮,"從你母親開始?西條凪。"
西條的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槍口紋絲不動。
"那是個有趣的實驗。"紮基繼續道,每個詞都像刀片般精準,"人類在極緻痛苦中爆發的黑暗能量...足夠讓光轉化為黑暗,我在你面前殺了她,看着那仇恨的種子在你眼裡生根發芽。"他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你成為适能者的那天,本該是我複活的祭品。"
"住口!"西條凪的怒吼在密閉空間炸開,但紮基沒有停下。
"西伯利亞任務,那隻異生獸是我引來的,需要清除可能妨礙計劃的人,同時...讓你欠我一命更方便行動。"
和倉隊長的臉瞬間失去血色。他想起三年前那場暴風雪中,石堀拖着他穿越冰原的身影,想起自己多少次在授勳儀式上感謝這個"救命恩人"...全都是謊言?
"溝呂木真也。"紮基轉向孤門,看到年輕人眼中的光芒逐漸熄滅,"我引導他接觸黑暗力量,看着他一步步堕落,另一個有趣的實驗——一個本該成為适能者的戰士如何變成劊子手。"他的目光轉向孤門,"你女朋友一家...算是實驗的副産品。"
孤門突然跪倒在地,像是被抽走了脊椎。他想起莉子臨終時那個微笑,想起她化為光粒子的手指劃過自己臉頰的觸感...所有這些痛苦,竟然都源于眼前這個僞裝成隊友的惡魔?
每一個坦白都像重錘砸在夜襲隊心頭。幾年來的信任,并肩作戰的記憶,生日派對上真誠的笑容...全是精心設計的騙局。而更可怕的是,他們每個人的傷痛背後,都有這個男人的影子。
"為什麼..."平木詩織的聲音支離破碎,"為什麼要做這些?"
紮基低頭看着進化信賴者,光芒映在他臉上,勾勒出深邃的陰影。"為了複活,為了毀滅。我需要适能者體内的光,需要西條凪的仇恨作為催化劑..."他停頓了一下,"但現在這些都無所謂了。"
他擡起頭,眼中不再有猩紅光芒,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像黑暗紮基——不是那個毀滅星球的破壞神,而是某種更古老、更疲憊的存在。"你們可以開槍,殺了我,一切就簡單了。複仇,正義,了結...你們人類最愛的戲碼,我不會反抗。"
這句話像按下某個開關,西條凪的手槍突然調轉方向,一槍托重重砸在紮基臉上。骨骼碎裂的聲音在室内清晰可聞,黑紅色的血液從他鼻孔和嘴角湧出。
"西條!"和倉隊長下意識想阻攔,卻在看到副隊長表情時僵住了——那不是純粹的仇恨,而是一種更加複雜的、近乎痛苦的理解。
"你撒謊。"西條凪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如果你真想死,剛才就不會讓我們'快逃'。"
第二下擊打在腹部,紮基彎下腰,卻依然站着。第三下落在肩胛骨,這次他踉跄着後退幾步,撞在牆上。
"你比任何人都渴望被阻止。"西條凪的拳頭停在半空,微微發抖,"那些幻象...從M80開始就是、你破壞,你殺戮,你等着誰來阻止你...但沒有人來。"
紮基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三百年前M80毀滅的畫面閃過腦海——他站在燃燒的議會大廳中央,腳下是求饒的科學家們,而那個應該出現的銀色巨人...始終沒有來。
"諾亞遲到了。"他喃喃自語,不知是說給誰聽。
西條凪突然抓住他的衣領,将他拉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離。"我不會殺你。"她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也不會原諒你,你要活着,記住自己做過什麼。"
平木詩織終于崩潰了。她沖上前,拳頭如雨點般落在紮基胸口,力道遠不如西條凪,卻帶着更純粹的痛苦。"為什麼是你!"她哭喊着,"為什麼偏偏是你這個混蛋!我們那麼信任你!"
紮基沒有躲避。每一拳都像在提醒他這十年間的一個片段——平木遞來的難喝飲品,生日派對上誇張的裝飾,訓練後偷偷放在他櫃子裡的膏藥...所有這些微小而真實的善意,全都建立在謊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