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不會有時候害怕……”她又問，聲音越來越輕，“我們哪天會變得不像現在這樣？”

時嶼沒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她眼角的睫毛輕輕顫着，輕聲道：“會啊，我也怕。但我更怕不去努力維持。”

“我不是那種浪漫的人，也沒什麼特别的招數，”他頓了頓，聲音低低地，“但我會記得你喜歡的、在意的，每一次小小的皺眉都記得。”

懷念沒再出聲。

時嶼低頭看她，才發現她已經閉上了眼睛，嘴角帶着一點點弧度，呼吸緩慢而平穩。

她睡着了。

他的動作不敢太大，隻是輕輕伸手拉了拉被子，把她裹得更緊一些，低聲笑了笑：“就這樣突然睡着，真的很不像你。”

他沒有動，也沒有翻身，就那麼靜靜地抱着她，手掌在她背後輕輕來回撫着，像一種安撫，也像一種習慣。

狗狗們這會兒也安靜了，窩在床尾打着小呼噜。整間屋子像是被一層柔軟的夜色包裹着，一切都慢了下來，溫柔得像夢境。

時嶼貼着她的額頭，輕聲呢喃：“晚安，懷念。”

沒有回應。但他知道，她聽見了。

上午十點，江昱恒辦公室門被輕輕敲了兩下。

“進。”他頭也沒擡，繼續盯着屏幕上那個項目排期表。

葉瑾瑜推門而入，手裡還拿着一份紙質報告。

“我把本季度優化建議整理出來了，你先看看，待會開會用得上。”他走近，把文件放到江昱恒桌上，又順手把自己的保溫杯擱在角落。

“這麼快？”江昱恒看了眼，嘴角擡了一下，“效率高得有點反常。”

“昨天晚上就寫好了。”葉瑾瑜把西裝外套脫了搭在椅背上，語氣平穩，“今天早上細改了一下。”

江昱恒随意翻了兩頁，點點頭：“不錯，等下你來講。”

葉瑾瑜坐下，把保溫杯擰開，喝了口熱水，低聲問道：“時嶼今天會準時嗎？”

“他自己說十點半前到。”江昱恒擡手看了眼表，“我覺得大概率十點二十九。”

“那我陪你慢慢磨時間？”

“走吧，先去會議室。讓喬喬他們先講。”他說着把電腦合上，順手拿起手機，“免得他們又說我們兩個老在辦公室密謀什麼。”

葉瑾瑜笑了一下，拿起外套，跟着他出門。

他們進會議室時，周彥辰正和林喬喬湊在一台筆記本前，小聲讨論着數據問題。

“我真覺得這個百分比偏高。”林喬喬皺眉，一邊看一邊說，“我們之前測的都沒那麼誇張。”

“你前天拉的那一批數據有點雜，我再複一遍。”周彥辰撐着下巴，“再不行就得找運營那邊要原始表。”

聽到門響，兩人一起擡頭。

“江總，瑾瑜。”林喬喬先開口，帶着點懶洋洋的笑意。

“來的比我們還早。”江昱恒笑着坐下，“看來今天大家都有點責任心。”

“是怕等會被你們說拖項目。”周彥辰聳肩。

葉瑾瑜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把文件遞給林喬喬：“這是我那邊的整理稿，待會對接一下。”

林喬喬接過，“好。”

幾人各自翻資料時，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時嶼來了。

他一身深灰色西裝，頭發像是剛吹幹不久，神情冷靜，一隻手插在褲兜裡，另一隻提着水杯，走得不快。

“抱歉，路上有點堵。”他說得很自然，坐到空着的位置。

江昱恒看了眼時間——十點二十九。

他沒說話，隻輕輕咳了一聲，目光掠過時嶼的手腕，若有所思。

林喬喬忽然說：“咦？時總今天沒戴手表？”

幾人視線下意識地看過去。

時嶼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腕，語氣不緊不慢：“換衣服忘了拿。”

“你不是每天都戴的嗎？”林喬喬像突然發現什麼秘密似的，眯了下眼睛。

周彥辰也笑了：“從開年到現在，這是第三次了吧。”

江昱恒沒吭聲，隻低頭在文件上寫了幾個字。

葉瑾瑜淡淡補了一句：“所以你今天也是自己開的車？”

時嶼沒有回應調侃，隻把水杯放在桌上，語氣平靜：“開始吧。”

會議就這樣進入正題。

但這個小插曲像一顆落進水杯的石子，表面看似平靜，心照不宣的水波卻已經悄悄暈開。

中午十二點整，會議在葉瑾瑜收尾陳述中結束。

江昱恒合上文件，揉了揉眉心：“午飯？”

“早就等你這句了。”林喬喬站起身，拉着周彥辰，“你不是說上次新開的那家川菜不錯？去試試？”

“今天時總也在，不怕辣？”周彥辰有意瞥了時嶼一眼。

時嶼回了他一句：“我又不是你，吃一點辣都臉紅。”

衆人笑聲輕輕起。

出了公司大樓，幾人步行過去餐館，剛好避開了飯點高峰，找了個靠窗的圓桌坐下。

菜上得快，不一會兒桌面就滿了。

林喬喬捏着筷子，目光卻落在時嶼右手邊的手機上。

她忽然笑了一聲：“時總，今天沒戴手表不難受？”

“習慣了。”時嶼語氣平平。

“你不是那種有點強迫症的人嗎？手機屏幕都幹淨得能照人。”她誇張地比劃了一下，“怎麼突然不在意了？”

周彥辰：“說真的，從上個月開始我就發現了，時總總有一兩天是光手腕。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打亂了你原來的節奏？”

時嶼夾了口菜，“沒什麼特别的事。”

“不會是……”林喬喬把聲音壓低，又帶着點戲谑，“突然有了‘生活搭子’幫你收拾東西，習慣亂了吧？”

時嶼擡眼看她一眼，沒說話。

江昱恒咳了一聲，把水遞過去：“少打聽别人私事。”

“我又沒點名是誰。”林喬喬咕哝。

周彥辰反倒大大方方地笑起來：“那位不是早在開年飯見過了嗎？嫂子啊。”

時嶼筷子一頓。

“就那天大家都在，嫂子坐你旁邊，還替你夾菜。”周彥辰似笑非笑，“我記得林喬喬當時還說，嫂子比咱時總溫柔多了。”

林喬喬立即舉手：“我說的是實話！”

葉瑾瑜低頭喝湯，淡淡補了一句：“說實話，她氣質跟時總挺搭的。”

“是吧。”林喬喬附和，“而且她笑起來是真的有親切感，不像某人隻會冷臉。”

江昱恒放下筷子，忽然接口：“她後來有沒有加你們微信？”

林喬喬搖頭：“沒有欸。我還以為能要來，結果她就跟你們打了招呼就走了。”

周彥辰：“确實沒加我。嫂子蠻低調的。”

“她不是你們的嫂子。”時嶼終于開口，語氣仍舊淡淡的。

周彥辰立刻接：“是是是，她隻是你的人，我們連微信都沒有。”

林喬喬笑倒在桌邊：“行叭，嫂子不是嫂子，是你……‘親密合夥人’？”

衆人笑成一片。

江昱恒沒說話，隻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看向時嶼。

時嶼還是那副表情，隻是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嘴角，像笑了一下。

“你們以後少打聽她。”他說，“她不習慣這些。”

“行。”葉瑾瑜出聲打斷，“說好了吃飯，别八卦太過火。”

林喬喬仍然不死心，悄悄靠近周彥辰：“你看今天時總衣服顔色，連襪子都搭配好了，絕對不是自己配的。”

周彥辰：“明擺着有人調教過。”

江昱恒靠在椅背上，目光掠過時嶼的側臉，輕聲：“他以前才沒這耐心。”

時嶼夾了塊魚肉，慢條斯理地說：“你們幾個是不是最近太閑了？”

話雖這麼說，眉眼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