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午後的陽光正好,江可音從咖啡館出來,一路開車回到家。她把包随手擱在玄關櫃上,脫掉外套,動作帶着些疲倦。落地窗外是暖洋洋的藍天,她卻沒心情欣賞。洗了把臉,走進卧室關上門,才重新坐在床邊拿起手機。
微信頂端那個名字還停留在剛才的通話提示上——簡梓萱。
江可音沒猶豫,按下了視頻通話。
電話響了兩聲,簡梓萱接起。
她那邊是夜晚,燈光柔和,房間一片安靜。簡梓萱看起來也有些疲憊,眉眼卻比平時更凝重。
視頻剛接通,江可音就皺着眉,劈頭一句:“你剛說誰和誰一組?你再說一遍。”
簡梓萱語氣平穩,卻帶着一絲遲疑:“懷念和我弟。就在瑞禾。簡遇白一入職就跟她一組了。”
江可音一時間沒出聲,像是被什麼鈍鈍撞了一下神經。她怔了幾秒,才低聲吐出一句:“……她不是一直沒聯系嗎?”
“嗯,”簡梓萱點頭,“她媽媽說她最近工作忙。我也沒多問。”
江可音眯起眼,緩慢開口:“所以你是今天才知道她還在國内?”
簡梓萱沒否認:“今天,才确定。”
江可音輕笑了一聲,那笑聽起來卻不帶一點輕松,反倒像是在試圖壓住某種動蕩的情緒:“那她還記得我們嗎?”
簡梓萱搖了搖頭:“不記得。我弟跟她說話的時候,她反應就像對普通同事。”
視頻那頭陷入了短暫沉默。
江可音手指無意識地抓着袖口,指節發白,過了幾秒才低聲問:“你說她跟時嶼……又在一起了?”
簡梓萱看着屏幕,語氣輕了些:“我親眼看到的。今天接我弟下班,就在公司樓下看見他在等她。她看見他後,直接跟遇白說‘明天見’,就過去了。”
江可音咬了咬下唇,眼神一閃,那情緒幾乎是立刻湧了上來:“她失憶之後就和時嶼在一起了?她現在根本不記得以前的事,怎麼會再和他……”
簡梓萱不動聲色地看着她:“所以我才聯系你。”
江可音深吸一口氣,把後背靠在床頭,閉着眼冷靜了幾秒,再睜開時,目光已經清亮而堅決:“我得回國一趟。”
簡梓萱早就料到,語氣柔和:“來吧。有些事,該當面說清楚。”
江可音點了點頭,又輕聲說了一句:“……我怕她并不是真的幸福,隻是忘了該避開的東西。”
視頻挂斷前,她像是下定了決心:“你幫我看看機票,下周前我一定到。”
回到家時天色剛暗,玄關處的感應燈一亮,迎面就是兩團毛茸茸的熱情。饅頭率先沖上來,雪白的大尾巴搖得像電風扇,一口叼住時嶼的袖子不撒嘴;蛋撻慢半拍,踩着節奏穩穩地跟上,蹲在懷念腳邊,歪頭看着她,眼神裡寫滿了“摸我”。
“好了好了,”懷念彎腰撸了兩下蛋撻的頭,“我們就出去上個班,怎麼像離家出走了兩天。”
時嶼輕笑着揉了把饅頭的腦袋,解救自己的衣袖:“它們剛才一直守在門口,聽到腳步聲就沖了過來。”
懷念換好鞋,把包放下,習慣性去廚房燒水。
“我來吧。”時嶼走過去,順手把電熱壺打開,又替她拿出圍裙,“你今天坐了一天,歇會兒。”
她沒有推辭,隻在旁邊給饅頭和蛋撻添了點狗糧,看着兩隻狗在碗前吃得歡快,忽然問:“你今天是不是……很早就到了?”
時嶼手裡剝着蒜,動作一頓,“嗯,在樓下等了會兒。”
“你看到簡遇白了吧。”她語氣很淡,像是在确認天氣。
“看到了。”他低頭把蒜末掃進鍋裡,“也看到你跟他說‘明天見’。”
懷念站起來,走到他身邊,靠着操作台看他炒菜。
“你想問什麼?”
時嶼把菜下鍋,火苗一跳,鍋鏟翻動的聲音蓋住短暫的沉默。他語氣不快不慢:“不問什麼。我隻是想知道……你跟他在一個組,是不是覺得有點複雜?”
懷念沒說話,隻是轉頭看了眼窗外剛亮起來的路燈,許久才低聲道:“我不知道他是誰。”
“他也沒告訴你?”
“沒有。他隻是很自然地跟我配合工作,像個新人一樣請教我一些問題。”
時嶼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答案,也像是在強迫自己别再追問。
菜香漸起,鍋蓋上升起薄霧。饅頭在客廳叫了兩聲,被蛋撻一爪子拍了回去,鬧哄哄又親昵。
懷念忽然笑了一下,說:“他們兩個……現在比我們還默契。”
時嶼也笑了:“至少不會藏心事。”
懷念靜了一會兒,輕聲道:“我沒有刻意隐瞞什麼。隻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說起。”
時嶼把最後一道菜裝盤,回頭看她。
“那就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
他說得溫和而笃定,像過去那些她不安時他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話。
晚飯是在柔黃燈光下吃完的。桌下兩隻狗安靜趴着,偶爾用爪子碰一碰彼此。懷念低頭時忽然覺得,那些被她遺忘掉的空白,好像被一頓一頓的飯、一句一句的溫柔,慢慢填滿,不着痕迹,卻在心底悄悄生出溫熱的重量。
晚飯後,客廳裡亮着柔和的燈光,電視開着,卻隻是背景聲。懷念窩在沙發的一角,抱着靠墊,眼神盯着屏幕卻沒怎麼看進去。蛋撻趴在她腳邊睡着了,饅頭趴在茶幾前,尾巴偶爾抽動一下。
她慢慢側躺下來,臉貼着抱枕,眼睛不知不覺就阖上了。
廚房裡傳來水聲,是時嶼在洗碗。等他擦幹手出來時,看到她已經睡着,身體蜷成一小團,呼吸平穩。
他走過去,在她身邊停了一會兒,低頭看她,微微蹙了下眉——燈光有些亮,她可能會睡得不踏實。他彎腰,先把遙控器拿起來,把電視調小了些,然後蹲下身,輕聲喚她:“懷念。”
她沒有反應,隻是皺了皺鼻尖,翻了個身,繼續睡。
時嶼沒再叫她,而是俯身小心地把她從沙發上抱起來。她的手臂下意識地環在他脖子上,睫毛輕顫,似乎快醒又沒醒。
“我抱你回房睡。”他低聲說。
她動了動,沒有抗拒。
狗跟在他腳邊走了幾步,又在門外停下。他将她放到床上,給她掖好被子,拉了簾。卧室一下安靜下來,隻剩窗外幾聲偶爾經過的車響。
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床邊坐了一會兒。
她睡得安穩,側着臉貼在枕頭上,呼吸裡帶點微不可察的輕哼。時嶼伸手,替她把垂到臉邊的發絲輕輕撥開,動作很輕,卻像無意間觸動了某種記憶的縫隙。
他輕輕歎了口氣,起身去浴室洗了個澡,再回來時,懷念已經翻了個身,背對着他,裹着被子。
他也沒開燈,隻在另一邊的床沿坐下,靠在床頭翻了幾頁書。大約過了半小時,他關了燈,躺下,沒去打擾她。
可她卻在這時輕輕動了一下。
“醒了?”他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