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嶼開口了，聲音不大，但聽得清楚。

“你要走了？”

她點點頭。

“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又能怎麼樣？”她低下頭，像是在掩飾眼神裡的波動，“我隻是想……安靜地離開。”

時嶼看着她，像是有很多話在喉嚨邊打轉，但最終隻剩下一句——

“你以為我會不在意？”

懷念沒接話，隻是咬了咬唇，低聲說：“對不起。”

他輕輕歎了口氣，像是把所有沒說出口的情緒都壓了下去。

“你朋友圈都不發，是不是……連讓我們記得你，都不打算留痕迹了。”

她看了他一眼，眼裡似乎有一點光在閃動。

“你會記得嗎？”她輕聲問。

“會。”他說得很認真，“比你想象得還久。”

她終于笑了一下，那笑裡帶着點酸。

廣播響起了她的航班登機提醒。

她深吸了一口氣，說：“我要走了。”

“好。”

她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他。

“你要照顧好自己。”她說。

“你也是。”

她點了點頭，轉身走進安檢口。

時嶼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被人潮吞沒，才緩緩低下頭。

他打開手機，把那張她穿着藍白格連衣裙的照片又看了一遍，指尖輕輕一滑，放進了一個新的相冊文件夾裡。

文件夾名稱：MN

Memory_N.

他給自己解釋過很多次，是“Memory & Nostalgia”，是記憶和懷念。

但他心裡其實明白，那就是她的名字。

她，懷念。

時嶼回到家的時候，天色還早，屋裡卻已經透着一股飯香。

鞋子剛碰到玄關的地毯，就聽見廚房裡傳來水開聲。他放輕動作，卻還是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廚房探出來：“怎麼才回來？一晚上去哪兒了？”

他愣了下，轉頭看到母親正圍着圍裙，手裡拿着湯勺。

“去送人。”他說。

“送誰？”

他頓了一秒，低頭換鞋，“一個朋友。她今天出國。”

母親沒再問，隻是輕輕“哦”了一聲，把湯蓋上，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吃點東西再去睡吧，一晚上沒睡吧？眼睛都紅了。”

他沒說話，隻輕輕點頭，走進餐廳。父親坐在茶幾邊看新聞，聞言擡起頭：“哪個朋友？”

“懷念。”他說得很輕，但語調沒有猶豫。

他父親顯然聽過這個名字，略頓了下：“她走了？”

“嗯。”

廚房裡，母親已經把熱粥端上來，放在他面前，“你這孩子，以前都不送人機場的。”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沒吭聲。

粥有點燙，他卻沒有吹，慢慢咽了下去。

父親沒再說什麼，繼續看他的新聞。母親坐在他對面，看着他吃飯的樣子，像是想說點什麼，最終還是歎了口氣：“人都走了，你也别太難受。”

他忽然擡起頭看了她一眼，聲音輕得像風吹過窗縫：“我沒難受。”

隻是眼裡像藏着什麼，沒說出來。

飯後他回到房間，把門關上，站了很久，才走向書桌。

手機就躺在那裡，屏幕暗着。

他拿起來，點亮屏幕，點開那個“MN”的相冊，盯着那張她笑得溫柔的照片看了很久。

然後，他把手機調成靜音，放進抽屜裡。

安靜的屋子裡，連秒針的聲音都聽得見。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桌面上，像極了她笑的時候，落在他記憶裡的那一點光。

五一假期第一天中午，顧栖舟閑着沒事，把“學習互助群”的群名改了。

【學習互助群】→【期中求生指南】

然後——

是漫長的沉默。

五分鐘，沒人說話。

十分鐘，還是沒人說話。

顧栖舟終于憋不住了：

【顧栖舟】：……是我網卡了嗎還是你們集體失蹤了？

【沈予川】：這不是在等你先立flag嗎？你群主你先說點啥啊

【俞可兒】：我已經在喝奶茶了，你要是不發點題我就退出養生了。

【顧栖舟】：……誰建學習群是為了養生的啊？

【沈予川】：@時嶼快點發題吧，有人催更

【顧栖舟】：诶？懷念還在這個群嗎？最近看到她朋友圈，好像換頭像了。

時嶼看到後，心裡一動，私聊懷念，手指已經不自覺地點開了她的頭像。

私聊框還停留在上次的問候消息：【落地了。】

再往上翻，是萬聖節前的聊天記錄，一頁頁都是空白，像一個不小心斷掉的故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下一句：

【時嶼】：你在這個群已經多久沒說話了？

她回得有點輕：

【懷念】：好像從你不發數學題的時候開始？

他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

【時嶼】：那我現在可以重新發了。

【懷念】：我在外面吃飯，你們先自習。

【時嶼】：吃什麼？

懷念沒有直接回他，但兩分鐘後，她朋友圈更新了一條圖——茶餐廳的蛋撻凍檸茶，照片沒濾鏡，陽光透過玻璃杯，檸檬片泛着一圈亮光。

【俞可兒】：……啊啊啊你是魔鬼嗎，我剛把書翻開你就開始發誘惑圖了！

【沈予川】：為茶餐廳赴湯蹈火！

【顧栖舟】：求你們正經一點……再這樣下去這個群要改名叫【高三散夥飯預定群】了。

時嶼這次沒讓人等久，很快發了一個文件名：【MN_01】

【俞可兒】：？？MN是什麼縮寫？“每難一題”嗎！

【顧栖舟】：是不是“猛男”系列，哈哈哈

【沈予川】：我傾向于“Math Notes”，聽起來有點正經。

【俞可兒】：你确定不是“Math is Nothing”？

【懷念】：Mathematics Notes？（認真臉.jpg）

時嶼沒有解釋，隻淡淡發了一個（微笑臉.jpg），然後順手把新建的群文件夾也命名為【MN系列】。

他沒說出口，也沒打算說。

而她，還在群裡發來一張新拍的夜景圖，配字：【悉尼的夜風有點甜】

【俞可兒】：你再發我真的要取消學習計劃了

【沈予川】：懷念請停止散發留學氣息！

【顧栖舟】：回來記得給我們每人帶一瓶本地汽水！

【懷念】：記得我就不錯了 （微笑臉.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