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顧清音前世和朝中大臣打交道的經驗,對方看起來像是官員。本朝逢三休沐,想到今日正好初三,顧清音幾乎斷定這個結論。
目送謝正廷引着中年人以及他的随從們進去,顧清音和錦瑟繼續往前走,前往下一條街道上的筆墨鋪子。
買好筆墨,再添置了些小東西,顧清音帶着錦瑟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樓吃午飯,賓客絡繹不絕,從來往的食客的交談中,顧清音發現這些人十句有八句離不開種桑、養蠶和絲綢。
錦瑟對家鄉的記憶也停留在幼時,也覺得奇怪:“如今不是農忙的季節麼,城裡的人怎麼這麼多,都在提改田植桑?”
顧清音知道内情,一下子對朝廷的政令有了實感,前世她抱着小皇帝全程關注着江南的饑荒,見過一封封奏章裡陳述的慘狀,深知這樣的熱情下藏着的隐患。
吃完午飯,顧清音又帶着錦瑟在更大的範圍内看了一圈,果然發現城内有近半數商家在做或準備做絲綢生意。
錦瑟看出顧清音有心事:“姑娘怎麼了?”
顧清音搖搖頭:“沒事,有些累了,回去吧。”
就算不是因為蕭惟凜,可她畢竟做過皇後,也被人尊一聲聖明皇太後,想起兩年後的慘狀心情也會忍不住沉重。
江南的饑荒她要管麼?她又管得了麼?
錦瑟抱着買的東西,主仆倆一起往回走。
快走到顧家了,謝正廷迎面走過來:“剛去顧家找你,周嬸說你出門了。”
顧清音于是知道,謝正廷剛赴宴回來:“謝大哥找我何事?”
天色還早,離太陽落山還有一個時辰,謝正廷:“我剛去見了知州大人,得到個好消息,進去說?”
盧修平?
顧清音點頭,正好她心裡也有疑問。
兩人一前一後往裡走,錦瑟關好門。
幾乎同時,隔壁的楊家的大門也打開,蕭惟凜一行從裡面走出來。
見蕭惟凜盯着鄰居家緊閉的大門看,楊墾好奇:“怎麼了?”
蕭惟凜收回目光:“沒事。”
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自己看到顧氏了,但他很快就摒除這個念頭。
離開京城前他特意讓穿雲确認過,顧氏就好好地待在京城,母後也向他保證後會暗中關注承恩侯府,不會讓顧氏有和旁人定親的機會。
再說了,顧氏的身形并不特别,背影和她像的女子有很多,他總不至于看到個有點眼熟的去确認一回。
“走吧。”
等将這邊的事情處理好,回去後就将人娶進東宮。
*
蕭惟凜這一回出門隻帶了聽風和楊墾,此刻出門,是為了赴宴。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五天過去,興甯府這邊的情況他已基本上摸清,就算心裡已有打算,畢竟是關乎民生的大事,他還不至于不能頭腦一熱直接定下,至少得聽聽本地直接負責此事的官員的看法。
他今日要見的是雲城的知縣焦充。
焦充此人有點意思,說得好聽是識時務,說的不好聽是牆頭草,但這是個妙人,不會徹底倒向哪一方,這人在連年考核中表現既不突出,也不會扯後腿。
前世江南省鬧饑荒,興甯府災情最嚴重,出人意料的是一向表現得中規中矩的焦充,他治下的雲城縣在六縣裡支撐的時間最長。
見面的地方就選在本地最大的酒樓,一樓的大堂裡有說書,楊墾提前定了二樓的雅間,打開窗戶能能聽書,關上窗戶能談事。
會面的時間定在酉初,蕭惟凜一行準時抵達雅間,見雅間内空無一人,楊墾尴尬看向蕭惟凜:“可能是耽擱了。”
蕭惟凜:“……”
從來隻有别人等他的份,還從來沒人敢讓他等。
蕭惟凜放松下壓的唇角:“沒事。”
他沒有向焦充表明身份,充其量就是不知者無罪。
剛坐下,雅間門口響起叩門聲,聽風去開門。
蕭惟凜看過去,門口出現個其貌不揚的胖子,他一隻手拿着個棉布手絹,一刻不停地擦着額頭上的汗,也在朝裡面看。
四目相對,焦充眯着的小眼睛頓時瞪圓了:“是你?”
蕭惟凜心中也咯噔一下,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