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問。”朗老師舉手。
朗宣做了個“請”的手勢。
“針對你所說的共同點,宏觀上屬于共同點,但微觀上有不同,這個時候還算共同點嗎?”
“……”
朗宣:“你不是數學老師麼?”
朗老師:“沒錯啊,用這兩個詞顯得我博學嘛。”
“……行。”朗宣繳械投降,“那你說說微觀上有什麼不同。”
“這裡,”朗老師指了指共同點,“我與你的想法是不一緻的。你想的是放棄,而我想的是繼續。”
“放棄幫助易笙笙?”
“嗯。”
“‘放棄’在我這裡是不可能的,所以這一點是不同。”
“還有别的地方有分歧麼?”
朗老師搖了搖頭,“沒了。”
朗宣重新梳理,“根據你說的,我們來到這裡的起始是我産生‘放棄’的念頭,而你在這上面與我有不同的意見。接着,你說你沒寫日記,然而我卻看到了你在今天早上六點五十五分寫下的日記,但隻有三個字,中斷沒有後文。
這兩點的指向都是‘不同’,所以……”
“慢着,我想起來了,”朗老師擡手制止,随後起身跑去房間帶出教學日記,“今天早上六點五十五我的确是寫過的,隻是當時迷迷糊糊,剛寫下三個字就發現今天才剛剛開始,沒什麼好記的。”
朗宣氣笑了,将筆扔在紙上,仰後靠在沙發沿上,“我們都别出去了,在這耗着吧,放任你心心念念想幫助的易同學自生自滅吧。”
朗老師尴尬了一瞬,“實在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現在起,你把你做數學題的嚴密性充分發揮出來,别耽誤時間成不?”
“我保證。”
“OK。你現在沒有遺漏要補充的了吧?”
朗老師搖頭。
朗宣坐正,拿起筆邊寫邊道:“前面沒有問題的我不說了。日記你确實是寫過的,這一點與我的能對上。”
等等。
朗宣頓了一下,“你确認你是因為發現了今天剛剛開始才沒有繼續寫下去的,而不是因為别的外部因素阻撓?”
這次朗老師沒有着急下定論,而是仔細回憶了早上的情形。
因為昨天晚上看書,她趴在書桌前睡着了,早上六點五十二醒來,她迷迷糊糊将書合上,由于太過疲憊,她直接将筆記本夾在了書裡,随後便拿出教學日記打算記錄今天一天的經曆,剛寫了三個字突然想不起自己要寫什麼,便清醒過來,放下筆躺去了床上。
大概十點多時,她在房間裡聽見門口有響動,便從房間出來,看見了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朗宣。
“我确定。”朗老師答,“這個應該不用擔心,确實沒有外部因素幹擾我,隻是因為我清醒過來了。”
聞言,朗宣将‘日記’劃掉,“現在隻剩下一個,我和你的思維出現了差異導緻我們到了這裡。”
“可是那不是導緻異樣發生的條件麼,為什麼周五出現的差異今天才起作用。”
“不,不隻是周五那天,還有今天,你看,你說你是六點多醒來,清醒過後回到床上繼續睡覺,直到十點多才被我吵醒。但我醒來的時間是八點剛過,随後我發現不對勁,便開門跑了出去,并沒有像你一樣回床上睡覺。”
如果是這樣的話,二者便對應上了,朗宣—放棄、逃跑,朗老師—繼續、待在家裡。
進來的條件是思想差異,那出去的條件呢?
會不會是……
達成共識?
幾乎是同一時間,外面的強光突然減弱,客廳暗了稍許,朗宣欣喜,“我知道了。”
“差異對共識,分歧讓我們進來,達成共識就可以出去?”朗老師試探問。
“沒錯。”
“那要如何達到目的呢?”
朗宣沉默了。
“你不願意再繼續幫助易笙笙?”朗老師忽然道。
不是不願意,是覺得徒勞。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朗老師:“當然。”
朗宣:“為什麼非要幫她不可?”
為什麼非要幫助易笙笙不可,不怕一切白費嗎。
“因為我理解易同學的處境。”
理解她的難處,明白她的苦痛,感同身受所以想竭盡所能讓她的路變得好走一些。
—
朗老師的母親也是老師,叫單青,平日裡大家都叫她單老師。
父親則是一個建築師,叫朗途。單從名字看來,朗途應當有着一片坦途的人生,但窮盡一生,他都未有過如意的時候。
朗老師的父親母親并不相愛,但迫于家裡人的威壓,被迫結合。
他們是過去包辦式婚姻裡的受害者,同時也是不幸下一代的加害者。
婚後第三年,單青與朗途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出生了,原本這個孩子是沒有名字的,孩子的父母誰也沒有為自己的孩子取名。
後來是孩子的爺爺,翻遍字典找到了一個宣字,光遠宣朗的宣,于是有了朗宣。
尋常夫妻總會有一方妥協,而這個妥協的根源叫做孩子。
單青是孤高的,妥協的那一方從來不是她,是朗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