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陽往外探了探頭,笑着問:“回來了?”
他把陳還恩領進客廳,沒有打斷徐夢瑤,打算等會兒再介紹。
可徐夢瑤一眼看到陳還恩,猛地按了暫停鍵,難以置信地盯着她:“你怎麼在這?”
蕭陽愣了一下,問:“你們認識?”
徐夢瑤忍不住笑起來,點頭說:“這就是我之前說要介紹給你認識的‘妹妹’,居然是你室友?”
蕭陽怔了下,耳根有點紅,低聲笑道:“你怎麼把我口味摸得一清二楚。”
陳還恩聽見這話,整個人微微一僵。回過神來,又覺得他大概隻是随口開個玩笑。
其實,自從那場生日聚會後,陳還恩還沒再見過這幾個人。看到羅确和徐夢瑤眼底的疑惑,她主動解釋:“我和許懷分開了,之前的房子被房東賣了,多虧蕭陽收留。”
徐夢瑤立馬打趣:“蕭陽,媳婦還得自己找呀。”
幾句調侃之後,陳還恩便說自己有些累,想先上樓休息。裴依蘭追了上來,在樓梯口低聲說:“我和景明隻是為了應付家裡人才假裝在一起的,為免麻煩也瞞着别人。隻要你願意和景明重新開始,這誤會馬上就能解開。”
陳還恩輕輕搖頭:“依蘭,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學長,但我不喜歡。放心,你們的事我不會說出去。”
“我發誓,我和景明之間隻是朋友。”
“無所謂。”
裴依蘭拉住她手腕,目光中帶着打量和審視:“你知道我為什麼一開始不讓景明告訴你真相嗎?因為我猜到了你會是這種态度。可那死小子終究沒忍住。還恩,你明明吃我的醋,為什麼就不能接受他?”
陳還恩直視她:“我沒有吃醋。我隻是以為他腳踏兩隻船,心裡不舒服。那不是喜歡。”
“你在撒謊。”
“我沒有。”
裴依蘭壓低聲音,仍舊不松手:“你當年不該突然走了。你要是缺錢,隻要跟景明說一聲,他一定會幫你。但你到底有沒有瞞着他訂婚?還是——”
陳還恩直接打斷:“我不想讓他卷進我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裡。學長是個很好的人,我不想耽誤他。”
“還恩——”
“而且,我們之間發展得太快了。”她頓了頓,“三個星期就什麼都發生了。那天醒來,我突然覺得——也不過如此。想着幹脆離開也挺好。他當時給了我點錢,我家急用,就拿了。後來想還他,他也不肯收。”
話說到這份上,裴依蘭也知道再逼下去沒什麼意義。她根本不信陳還恩說的這些,卻也琢磨不透她為什麼要這樣說。
她試探着問:“是因為你結過婚?景明真的不介意。”
“不是。”陳還恩輕輕笑了下,神情卻疏遠,“你就是不肯信我。我真的不喜歡學長這種類型。”
“那你當初為什麼和他在一起?”裴依蘭語氣有些激動,“他是個很真誠的人。”
陳還恩語氣平靜:“他條件好,又追得緊。哪個十七歲的女孩能抗得住?可現在,我已經二十四了。”
裴依蘭沉默地看着她許久,像是終于接受了什麼,輕聲道:“早點休息吧,我們也走了。晚安。”
她轉身走下一級台階,唇齒間低低喚了一聲:“景明。”
陳還恩手指一顫,裝作沒聽見,解開房門密碼鎖,輕輕将門關上。
屋子頓時安靜下來。樓下的聲音被門闆隔絕,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回響。
她靠在門邊站了一會兒,喉嚨發緊。
她其實不想那樣說話的。
隻是,陸景明太坦蕩了。
坦蕩得讓人無路可退。
那就隻能讓陸景明自己退。
*
那年入學,她沒聯系陸景明。但第一天走到校門口,卻聽見了他的聲音。
他穿着白T恤,微風掀起額前碎發,那雙英氣的眉眼若隐若現,眼角的淚痣柔和了銳氣。他問:“号碼弄丢了?”
陳還恩過了兩分鐘才反應過來,視線飄開,“嗯。”
陸景明看了眼她手裡的袋子,随即伸手要接。她沒松手,他就繞到她另一邊,把口袋提了過去。來往的人都拖着行李箱,隻有她,提着個格外紮眼的蛇皮袋。
“給我吧,挺丢人的。”
陸景明笑問:“我很丢人?”
“不是,我說我的行李。”
他掂了掂那口袋,“我倒覺得挺好看。”
綠皮車用蛇皮袋的人比較多,陳還恩怕和别人混了,便在上面畫了些圖案,不過都是些不上台面的塗鴉。
陸景明見她臉微紅,以為是天氣熱,就去買了瓶水給她,又帶她去計算機專業報到,之後一起去了辦電話卡的地方。
運營商在那兒吆喝校園套餐,說一個月隻要十塊錢。陳還恩不懂,十塊錢怎麼能叫便宜?
陸景明問她要辦哪個套餐,她搖頭,說不要。她沒手機,也沒什麼人需要聯系。
“那不跟家裡打電話?”
陳還恩依舊搖頭。她的學費是貸款,家裡不肯簽字,是高中班主任吳老師替她擔保的。來春雨的路費和幾百塊生活費也是吳老師掏的。出發前,吳老師叮囑她不要再回去,說大學裡有補助,有獎學金,還可以做家教,總能在春雨站住腳。
陸景明沒有追問,隻撓了撓鬓角,“那我以後找你,隻能去你宿舍樓下等。”
她回問:“你找我幹嘛?”
他們走到櫃台前,各種手機從幾百到幾千不等。陸景明說:“你挑一個,我送你,算是慶祝你考上大學。”
陳還恩不明白他為什麼非要為她花錢。她忽然想起小時候在鎮上賣菜,見過一個男人帶着村裡那個有點傻的女人去吃小籠包。那時沒人願意理那女人,她覺得那男人是個好人。直到後來,她看到女人大着肚子,男人在她身邊,邊走邊打罵她。
她猛地搶過手裡的袋子:“我不要手機,我要回宿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