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裴逸,殊黎也沉默了。
當然,是她的理智尚存的意識沉默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遵守本能緊緊抓着對方胳膊。
她能清醒地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但就是阻止不了。
甚至見裴逸陷入某種深深的沉思,她的手竟然又開始膽大包天去捏他胳膊,幸好她還有一丁點微乎其微的理智,這讓她沒做更出格的範疇,但也很冒犯了。
救命!
殊黎眼底滿是生無可戀,指尖輕輕滑過莫名緊繃的小臂肌肉,觸感堅硬、灼熱,結實得好像一拳就能把自己揍趴,心裡想着嘴裡卻一句一句冒犯的台詞往外蹦。
“媳婦,你的胳膊真軟,像水一樣。”
她感覺她等會兒會被揍得像水一樣。
“你怎麼不說話了媳婦,俺知道俺錯怪你了,可俺真的沒聽你喊過.....”
她隻希望裴逸最好别說話,她怕他一開口就是宣布自己的死期。
殊黎頭一次覺得短短幾分鐘的表演會這麼漫長。
但好在,裴逸面對她的騷擾,竟然真的忍住了沒揍她,甚至任由她指尖在自己胳膊上亂動。
就在殊黎覺得自己快把他胳膊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摸光了,異端終于動了。
由于舞台場景的變化,混着泥土的微風輕輕吹動她破碎的裙擺。
真實的場景可以幫助演員更快入戲。
但也蘊藏着更多的殺機。
破碎的洋娃娃掃了眼自己捏出的場景,走到草垛旁,彎腰提起一把鋒利的鐮刀。
她終于露出上舞台後第一個誠心實意的笑容。
裴逸也松快地笑了。
洋娃娃沒注意,她的視線始終在殊黎身上。
很快,殊黎手心一沉。
洋娃娃将鐮刀放到她手中,甚至“好心”地将開刃的那一面正對她的脖頸。
劇本演繹着,很快就到了下一行台詞。
殊黎看清了字。
【我願意為你獻出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意味明确。
這個為愛癡狂的丈夫,将拿起鐮刀,心甘情願地剖開自己的胸膛,顯出滾燙鮮紅的心髒,以證其愛。
他愛你,他們愛你,所有人都愛你!!
我也愛你......
你會信我嗎?你會注視到我為你癡迷的醜陋靈魂嗎?
但不論如何,我所有的嫉妒、惶恐、自卑、不甘、哀怨。
都将在這顆血淋淋的心髒上顯露。
“咚”、“咚”、“咚”。
看啊,它正在為你跳動。
直到血液幹涸,直到成為一坨惡臭的爛肉。
.......
殊黎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手指正在瘋狂顫抖。
某種怪異的,混着無數哀怨、興奮、痛苦的自毀情緒萦繞心頭,催促着她動手。
這種強烈的情緒夾雜着濃度驚人的異化氣息,不斷沖刷洗禮她岌岌可危的理智。
她逐漸意識到,自己是一個窩囊的丈夫,她有一個迷人的妻子。
好多人喜歡她的妻子,她無力阻擋。
所以現在,她要獻出自己的心髒去證明。
去證明她的愛。
鋒銳的鐮刀緩緩上擡,一點點抵上她的胸口。
隔着單薄的衣衫,她能清楚地感知到冰冷的金屬溫度,皮膚微微顫栗。
她不動了。
眼睜睜隻差一點,洋娃娃有些急躁,礙于規則她不能直接上手,隻好瘋狂加大異化濃度輸入,不斷對殊黎進行洗腦。
鐮刀微纏,将最外層的校服衣料割開一個小口子。
洋娃娃屏住呼吸,忍不住湊近,在湊近。
直到與殊黎一指之隔。
殊黎手腕轉動,翻轉刀口,驟然砍向伸到眼皮底下的洋娃娃!
未反應過來的洋娃娃下意識仰頭躲避,但離得太近硬生生吃了一刀。
肩膀碎裂炸開,露出裡面肮髒破舊的棉花芯。
見沒砍到脖子殊黎收回鐮刀,本來她也沒想到這一刀能把異端砍死。
主要是吸引注意力。
“你!!!”
洋娃娃尖叫一聲,就要撲上去掐殊黎,剛一動突然察覺不對。
她低頭,就見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圈繩子,不止如此,她的力量似乎在減退。
異端:“?”
“抓住你了。”
慢悠悠的嗓音在身後響起,異端瞬間炸毛,但繩索早已扣緊,它的瘋狂掙紮除了加速被捆綁的速度外别無用處。
幾分鐘後,被捆得嚴嚴實實的異端狼狽地倒在地上對罪魁禍首破口大罵。
此時的它哪裡還有先前的絲毫威風,掌控人心的力量被束縛,剝去強大外表的它隻剩下醜陋不堪的真實形象。
“該死的人類!!夜莺!!夜莺!!”
“你忘了嗎?夜莺隻是你的作品,”殊黎看了眼不遠處變回紙雕的夜莺,善意提醒,“失去你力量的供養它早活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