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
黎安安踩着水,悶頭輕輕踢了踢腳尖前自己的倒影。
有時候,她簡直覺得自己像是那種漫畫裡的主角一樣。
比如現在就是——她好不容易才離家出走一次,天上就非常應景地下起了雨,還不太小,現在到處都是濕漉漉的。
下了公交車之後,她剛才在路邊找了家還沒關門的小服裝店,随便換了身新的衣服。畢竟和聞念約了見面……又不能穿着亂七八糟的居家服就見人。
但是衣服換得太早,雨下下來的時候還是被打濕了許多,濕答答地貼着肩膀。讓黎安安本就很郁悶的心情一下子更壞了。
雨聲裡,她啪嗒啪嗒地踩站牌旁邊的積水,等着聞念。
聞念來時,雨好像終于才淅淅瀝瀝地小了下些。路過一輛汽車的尾燈飛快地照過來又劃走,黎安安踩着水一擡頭,剛好看見了街邊的身影。
聞念穿着校服、舉着一把很新的格子傘,不近不遠地向她的方向走來。
黎安安見了,就大聲地喚着、幾步跑過去:“聞念——!”
“……嗯。”聞念輕聲應,視線在她和她手中提着的口袋之間轉了個來回,倒是沒問黎安安為什麼跑出來,“我們去哪嗎?”
“還是原來的基地啦。”黎安安就說,“剛好老闆也在的,東西會比較全……我們走吧?”
聞念就點點頭當是回應,避開腳邊的一灘積水、跟她一起。
明明都過了這麼久了,聞念好像還是不很習慣與她站得太近,兩個人的傘之間也要保持一段不小的距離。
在這樣的距離之外,黎安安悄悄地對自己皺了個鬼臉,然後去看聞念。
她才發現——聞念不僅還穿着校服,甚至穿得極其規整,就算肩膀上都被打濕了一片,也仍連紐扣也一顆都沒有弄亂。任誰看都知道是乖乖的優等生……
不,不對。黎安安飛快地在腦海裡劃去這個概念。是很會打架的優等生。
一點都看不出來!雖然聞念平時也都很可怕的樣子,但不是那種類型的可怕……她盯着聞念的側臉,忍不住繼續悄悄地想。
這條路上的燈光并不算太明亮,就算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光束也被細密的雨幕拉拽成斜斜朦胧的樣子。
在這樣霧蒙蒙的、漉濕的光下,聞念面無表情的蒼白側臉被映得更秀氣了,她人也單薄,有點像是積水裡倒映的半輪月亮。
……不過,她的面頰上還貼着一塊創可貼。
小小的、貼圖是黃顔色,邊緣圓圓鈍鈍的,這樣蓋在聞念的臉頰上,很像是玩偶身上新添的一個笨拙的補丁。
于是,月亮也一下子好像沒有那麼蒼白了,反而變得有一點點笨拙在。
是她給聞念的創可貼,她們還要一起去可以過夜的地方,聞念在和她一起離家出走——
黎安安眨巴眨巴眼睛,在聞念因為注視而有些困惑地望過來的時候,才忽然地有了些實感。
聞念問:“怎麼了?”
她就飛快地用力搖頭:“沒有沒有!”
心底裡的新奇感覺蓋過了其餘的郁悶和低落,黎安安一時也沒有在想其他的事了。就隻是沿着自己無比熟悉的街道、與聞念一起去向這一次離家出走的目的地。
其實她們也沒有什麼别的地方可以去。聞念是從學校宿舍裡跑出來的,現在都已經快深夜了,總不能帶着她再偷渡回去,而其他地方的話,黎安安又沒帶身份證……
所以,唯一被剩下的地方,就隻有她的秘密基地。
基地前面酒吧的老闆叫紀岚霏,是黎浩的大學同學。
黎浩之前想追她,就總帶着自己妹妹當僚機、往人家酒吧跑,放黎安安在一邊喝果汁。結果人他沒有追到,黎安安反而和紀岚霏非常熟了,之前樂隊也是在這裡表演的。
剛好現在是營業時間,岚霏姐也在。黎安安這樣想,如果需要什麼基地裡沒有的東西的話,也會比較方便……
不過,會需要什麼呢?
她于是小聲地喚:“聞念?”
聞念就回過頭來。看黎安安隻是望着自己、冥思苦想一樣皺着眉頭,而好像沒有真的要說什麼話的意思,就微微皺起眉、又無聲地轉回去了。
這個表情倒是很像圈圈。黎安安鼓了鼓臉、偷偷想。
雖然是圈圈不愛陪她玩了之後心煩的表情……不過那也是圈圈嘛。
一推開秘密基地的大門,迎面就是湧出的悶熱。
因為下雨的緣故,房間的空氣也全是濕漉漉的,黎安安哒哒哒跑過去按了空調、又等了一會兒之後,悶熱感才逐漸褪去。
她也是第一次離家出走,實在沒有經驗得很,一時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黎安安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好一陣,摸摸自己的頭發、才忽然想起:“啊,那個,聞念——”
聞念将雨傘收好,應:“什麼?”
“要去洗澡嗎?”黎安安就說,“我看你衣服都濕了,我也是——我剛剛問過岚霏姐啦,這邊可以洗的!浴室在閣樓上面,不過走廊有點黑……我陪你上去吧?”
閣樓是真的有點黑,燈不太好用、今天又是個下雨的陰天,以至于連點額外的光照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