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耶!”
黎安安立刻慶祝。大概是因為又能去玩了、而不需要再在教室裡渡過半個無聊的下午,她在自己座位上翻需要用的東西,腳底下也輕快得不可思議。
“我是騎車來的,剛好我載你去!應該不會被老師捉住吧,嘿嘿,說我拐帶優等生聞念之類的……我會被抓嗎?”
這個拐帶論讓聞念回頭望了她一眼,冷冷的,大概想兇巴巴地瞪她——沒什麼威懾力,黎安安就笑得更開心了。
從學校到她的秘密基地也沒有特别遠。黎安安騎慣了這條路,不過之前都是一個人飛馳的,而因為這一次後座多了個抱着書包的聞念的關系,她在大路上放慢了腳下踩單車的速度,卻莫名地仍然覺得心跳有點奇怪。
聞念坐在她後面,一隻手輕輕地揪着她校服的衣擺,而很單薄的肩倚靠着黎安安的後背,隔着兩層相似的衣料傳來熱度。
“黎安安?”聞念說着,因為身邊畢竟是車水馬龍的大道的關系,她的音量也變得更大了些,“有什麼特别的消息嗎?還是仍然像之前一樣……”
“嗯、嗯,”黎安安就說着,“還是沒有找到合适的,來問豆粉的領養人不是太多……”
這樣回答着很簡單的話時,她卻感覺心跳卻比平日裡快上好多,黎安安瞥了一眼運動手表,發現自己的脈搏也顯著地上漲。
為什麼呢?她覺得好奇怪,明明最近也沒有很缺乏鍛煉,她早晚會騎車上下學,跑步和日常的訓練那些也沒有遺落過……
黎安安沒有想出一個有說服力的結果。想不出答案就算了,她幹脆一門心思地騎車,決定之後再調整一下晚上跑步的計劃好了。
多加一點有氧……耐力應該會變好,所以心跳也不會更快了,對吧?
*
她的秘密基地——其實是酒吧倉庫改成的來着,上次來的時候隻顧着聞念身體不舒服的事,她都沒有真正和聞念介紹過。
不過老闆岚霏姐今天也沒在,黎安安想了想,決定等到下次再說……反正今天已經都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就是了不起的壯舉,之後她們肯定也會一起來的。
把帶來的筆記本和書包全都整理好之後,聞念看上去已經打算開始做題了。而黎安安仍然站着,她看着聞念那幾個毫無創意的土黃色創可貼,實在沒忍住開了口——
“聞念,”她說着往自己臉周圍胡亂比劃了幾下,“創可貼。這些是什麼時候弄的呀,昨晚嗎?”
聞念不明白她問這個做什麼,也沒擡頭,隻是随口應:“嗯。”
——這個答案讓黎安安眼睛一亮。這不是剛剛好嘛!
“那時間好像有點久了,創可貼也不透氣嘛,傷口不會很容易好……”她于是就順理成章地說,“要不要換掉?我幫你處理一下,換個創可貼嘛。”
說着,黎安安已經去櫃門邊翻找之前的醫藥箱了,又補充說,“啊,不過這邊都是我之前攢的,可能有一點點特别……”
聞念于是擡起是視線,去看她手中“有一點點特别”的創可貼。
……與其隻說特别,倒不如說是實在特别幼稚才對。
黎安安手裡拿了好幾闆,都是嶄新的,全都是和卡通的聯名,顔色明亮得幾乎要聞念懷疑那些是不是熒光的,所以才會在這個燈光有些昏黃的地下基地裡幾乎吸引了全部的光線。
“不是熒光啦!”黎安安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說着向她跳過來,給她看全部的花紋,“熒光那種不是對傷口恢複不好嘛。喏,你看,全——部都是嶄新的,我剛剛看了保質期……”
對這些——她看起來根本熱絡得過分了,好像徹底把“給聞念換一個創可貼”變成了今天非要做不可的事項,頭一個。
聞念對那種亮閃閃得過了頭的眼神有些沒辦法,她被晃得眯了眯眼睛、向後微微撤了一點。
而黎安安又說:“聞念——”
看黎安安那個表情,分明一雙圓眼睛也可憐兮兮極了,濕漉漉的,好像聞念不答應的話,她發頂上連耷拉的小狗耳朵都要冒出來了。聞念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不要接受接下來的小狗光波攻勢為好。
她于是将視線投向那些創可貼。粉兔子,藍色虎鲸和北極熊,綠色的不明生物,還有小狗的……
聞念無奈地收回目光,輕聲說:“……不要兔子的。”
聽她這樣講,黎安安的眼睛一下子“唰”地亮了。她飛快地直起身,興高采烈答應:“嗯嗯!”
她将其他的放在旁邊,立刻開始動手。本來因為聞念答應了創可貼的事,她還很興奮——可是真的當把原本的舊創可貼小心翼翼摘下來、準備處理傷口時,黎安安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了。
……因為、因為聞念的傷口,好像比她所以為的要嚴重很多。
在聞念的眼角下方的位置,創可貼敷料的覆蓋之下,是一道暗紅色、好像仍很新鮮的傷口,傷口倒不是很長,方型的敷料堪堪能夠遮住——但是很深。
要黎安安說的話,簡直像是被什麼薄而尖銳的銳器向下剜了一下,帶走了小塊皮肉,并不是她理所當然想象出的普通擦傷。
哪怕過了一天,傷口底下也仍然暈着一圈不健康的血色,被聞念蒼白的肌膚襯得幾乎有些猙獰。
在看到傷口一端的瞬間,黎安安手上的動作就立刻放輕了好多,她怕會給聞念弄出什麼新的牽連傷、然後留下疤痕什麼的。
而聞念對此倒不像黎安安那麼在意,見黎安安的動作有點慢,她幹脆摘下了手套、随手将剩下的幾個創可貼也都扯下來,團成一團放進桌面上的垃圾盒裡。
貼布的膠黏在了指尖上一點,聞念于是抽了消毒濕巾來仔細地擦去,才忽然發覺黎安安好像沒有動。
于是,她困惑地擡起臉:“……嗯?”
而黎安安說:“……疼嗎?”
她想問,是怎麼弄成這樣的?隻是看起來實在不像自行車,也不太可能摔出這種傷,這個位置——顴骨上面一點點,很危險的,要是再偏一點的話,說不定就要傷到眼睛了。
是被欺負了嗎?被同學霸淩、還是……
“不疼。”而聞念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麼感覺。”
而且時間都過去挺久了,是周六晚上的時候弄的。可是黎安安看着她的目光實在有些奇怪,視線的落點也始終沒有挪動,還是讓聞念有些不安了起來。
……是看起來太糟了嗎?她想,有什麼不對……
她于是擡起了手,想用指尖試探一下自己顴骨上的那道傷痕。
然而,剛一擡起右手,黎安安的視線裡就撞進了一大片刺目的顔色——
“啊、這邊……”黎安安一愣,“這邊是怎麼了……”
——那亘在聞念的手背上的,是一大片顔色暗沉的傷痕。她的手套摘下來了,露出的大半是勉強能夠結痂的破損創口,而周遭還暈着淤青的紫色,幾乎覆蓋了大半個瘦削的手背,看起來相當嚴重。
而聞念也有點愣住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試圖用左手去遮掩一下自己嚴重的疏忽,但是實在意義不大。
于是指尖輕微瑟縮了一下,聞念還是沒有動的。她沉默了片刻,放棄地輕聲回答:
“……隻是不小心碰到了。”
……雖然大概誰也都知道,再怎麼也是不會一個人不小心就碰成那個樣子的。
黎安安就隻是望着。她輕輕咬了咬牙,那些壞的猜測好像是朦朦胧胧的影子,在心髒裡逐漸浮起。
她于是問:“可以讓我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