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好無聊。因為錯得太多的原因，改起來簡直飛快無比。她剛草草改完第一面、正盯着頁碼發呆，就感覺到有個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一擡頭，隻看到床上說好了要休息的聞念根本沒有睡，反而正躺在那裡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黑眼睛一眨不眨的。

……那樣子看上去和平時躲在枕頭後面、眼睛睜得圓圓準備伏擊她的圈圈簡直一模一樣。

黎安安有點被自己的聯想可愛到了。

大概是因為聞念團着被子、小半張臉都被埋進枕頭裡的樣子看起來實在不比平時那麼冷冰冰，由于生病的關系，那張面容上甚至還流露出了一點罕有的稚氣，她于是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發呆被抓包的心虛，隻是放下筆，問：

“你想喝甜的還是鹹的呀，粥的話。”

聞念沒料到會被問，聞言怔了怔，才輕聲回答：“……甜的。”

她悶在被子裡，傳來的聲音也有點模糊，答完這個就挪挪挪、把自己轉回到另一邊去了，用後背對着黎安安。被子裡那個團成一小團的背影實在是真的很像圈圈，很幼稚。

黎安安一下子沒忍住笑：“知道啦。”

聞念的背影安安靜靜的，發梢散落在枕邊一點，黎安安于是也重新握住了筆、準備給自己對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又一次發起了呆來。

這一次，她是在想貓。她家那隻叫圈圈的貓。

她剛才又覺得聞念有點像圈圈——但其實圈圈的毛看起來煙熏火燎的，每天都上蹿下跳得亂蓬蓬。黎安安想，如果……如果真的是聞念的話，肯定不會是那樣子的，一定很整齊，又一絲不苟……

這樣出神地幻想着，黎安安手中的紅筆尖也落在了試卷的空白處，不覺畫出了一個圓圓的小貓頭。

然後，是線條流暢的身子，還有條毛茸茸的大尾巴。黎安安的畫技一般般，紙面上的貓歪歪扭扭，隻有不高興的嘴巴看起來特别像是那天出現在她夢裡的那一隻兇巴巴、銀白毛發的貓。

好像，還差了點什麼？

黎安安盯着自己筆下拙劣的兒童畫看了好一會兒，這麼認真地思考着，忽然有了極大的靈感。

她歪過身子，很專注地在旁邊繼續加圖案。一筆一劃的，聞念的鉛筆盒（雖然被她畫得方方正正的，更像是一塊塗紅了的橡皮），聞念厚厚的奧數練習題，校服襯衫腕口的紐扣，還有一枚細發圈……

終于仔細畫好了最後一筆，黎安安端詳着那隻歪扭的貓，又左看看右看看，才很是滿意地放下了筆。

——這樣就更像了嘛。她想。

聞念本人，再加上聞念套裝，要不是因為她的畫技實在很一般，黎安安還想在兇巴巴的聞念貓眼睛旁邊加上兩道冷冰冰的寒芒，那樣就完全是聞念本人了。

她想得頭頭是道的，又想要和聞念本人再對比一下，一擡頭，卻看到聞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卷着被子翻了個身、又變回了面對着她的方向，但是已經完全睡熟了。

黎安安看着呆了呆，沒忍住放下了手中的筆，蹑手蹑腳地走過去。

是因為生病不舒服嗎？即便是完全睡熟了，聞念也仍皺着眉頭，好像仍然有無數的事情需要她去煩心一樣。

于是，黎安安難免又覺得有點愧疚。畢竟是她害聞念生病的，而聞念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隻能獨自在寝室裡養病，也沒有人能照顧她……

想着，她輕手輕腳地在床邊蹲下了，悄悄去看聞念。

……睡着時的聞念，看起來和平時一點也不一樣。沒有那麼嚴厲和冷酷，反而很是秀氣，她這才發現聞念原來生得這麼清秀又纖細，睫毛也是長長的，像是一小片蝴蝶的影子一樣映在眼下。

甚至，黎安安覺得，聞念的臉頰看起來也特别地柔軟。

聞念太瘦了，以至于臉頰上也沒有多少肉，隻是被蓬松的枕頭壓得微微鼓起了一點，看起來幾乎有點——有點可愛。

這個形容詞太奇怪了，連黎安安都被自己心底裡浮起的詞語吓了一跳。她怎麼會又覺得聞念可愛呢？明明之前還被聞念騙過的，就算生病時侯的聞念是與平日裡有一點不一樣，她也不應該這麼想……

過近的、無比安靜的距離讓她又一次注意到了聞念眼下的那一顆小痣。聞念解下了總是束得很一絲不苟的馬尾，有碎發也因為睡夢中的翻身而散亂在頰邊，襯着那點淺淺的痕迹，像是眼淚一樣。

……于是，黎安安的心中，又浮起了那天的念頭來。

她想要碰一下。

就一下下，會很輕的。她隻是有點想知道，聞念的面頰會不會也像她的黑眼睛一樣那麼冷，好像永遠都不會融化……

不過，黎安安最終還是沒有敢的。作為代替，她就隻是愧疚又小心翼翼地擡起手，拿手背貼上去，試了試聞念額頭的溫度。

這樣試過後，又和自己的對比了幾次，她還是感覺聞念的額頭好像有點熱。

……雖然說得那麼信誓旦旦的，講自己沒有發燒，這不是還是有點燙嘛。

黎安安想。果然，就算是聞念也一樣。平日裡再怎麼嚴厲又冷淡，看起來像是冰山似的，生了病的時候也會變得比平日裡更幼稚一點。

哼哼，她想。果然被她抓到弱點了吧。

這樣想着，黎安安輕手輕腳地重新站起了身，決定暫時先負起責任來。

——好吧，就從給聞念帶一份食堂最好吃的甜粥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