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是,”黎安安嗫嚅,“那個……”
她吞吞吐吐的猶豫時間實在是有點太久了,以至于聞念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有些困惑地再次确認:
“什麼?”
有個人想要你的聯系方式!黎安安想要說。
就是那個金色裙子的女孩,叫珊瑚,金珊瑚。她比我們小一級,周六時你們見過的。而且你之前也說她人很好來着——
不知道為什麼,黎安安簡直越想越說不出口。
醞釀好的話語在喉嚨裡堵作一團,她張了張口,在聞念那雙安靜的黑眼睛的注視下,才最終脫口而出:“我——我不是很會改這個……”
……完全不是啊!
可是話已經說出來了,黎安安心一橫,幹脆就這樣算了。為了顯得更可信一點,她轉了轉筆,胡亂擺手示意了自己改得滿是紅色筆迹的試卷幾下。
大概她的錯題實在太多了,以至于這個理由就顯得實在非常有說服力。聞念盯着她的試卷看一會兒,還是說:“……我幫你改吧。”
黎安安就乖乖用力點頭:“嗯嗯!”
她看着聞念把試卷拿過去、換了支紅筆,筆尖停頓片刻便飛快流暢地書寫起來,不由有點心虛地把手機又往口袋裡塞了一點。
現在還……還不太合适。黎安安這麼在心底對自己說,聞念又很忙、又在生着病,本身也不是什麼很熱衷于人際交往的性格,說不定根本沒有精力去認識新的人。
再說了,她和金珊瑚也還不熟,要是對方不像看起來那麼好、反而會欺負聞念,這可怎麼辦?黎安安也不是沒有見過那些頤指氣使的大少爺大小姐的樣子。至少等她再确認一下……
這樣自我安慰了好一會兒,黎安安總算是安撫好了自己的良心,一時忽然變得無所事事起來。
好不容易寫好的模拟題還在聞念手裡,此時已經翻到了中間。聞念似乎完全不需要對照參考答案——也或者是早都把所有内容都記住了一樣,筆尖在試卷上流淌得飛快。
黎安安實在沒有事做,于是趴在桌上、無意識地盯着聞念發起呆來。
聞念纖細的手指,聞念垂下來一點、會随着動作而輕微地搖晃着的發梢,還有聞念外套裡圓領的文化衫。
她自顧自地這樣想着,有些意外——好吧,她還以為聞念隻會穿那種紐扣系到領口的襯衫呢。不過那件衣服倒是的确很舒服,黎安安自己有時候也會當居家服穿……
“聞念。”這麼望了好一會兒,黎安安枕着自己的手,還是忍不住百無聊賴地喚,“……聞念?”
聞念沒有擡起頭,隻是輕聲應:“嗯?”
見對方有反應,黎安安一下子來精神了。
她其實沒想好該要說什麼,不過好不容易聞念沒有不願意搭理人、甚至聲音也顯得比平時要柔和一些,黎安安當然不要放過這個機會。
她立刻坐直起來、眨巴眨巴眼睛——隻是還沒想到要說什麼話題,就看到聞念也放下了筆。
“主觀題我看過了,自己把客觀題對一下。”聞念這麼說,隻是将模拟卷推過來,“我這些天不太方便補習,你可以先帶回去改好,之後我們再約時間。”
看黎安安平日裡的樣子,也知道她不會喜歡在學習上花費太多時間,一直在這裡待着未免會覺得無聊。聞念因此這麼提議,隻是桌子另一邊圓眼睛的女孩又眨了眨眼,卻沒有說出她預想好的回答。
“那既然已經改完啦,”黎安安望着她,很認真地問,“我在這邊批主觀題,你也睡嗎?”
或許是因為實在缺乏睡眠、思維運轉得不夠快,這沒有按照預料中進行的對話讓聞念下意識地愣了幾秒,而完全錯過了可以推拒的時機。
于是,她就見對面的人隻好像計劃達成了一樣,用那雙亮晶晶的圓眼睛笑得得意洋洋。
“——好啦好啦,”黎安安邊說邊站起身,從她手前拿過自己的試卷,“那我對一下選擇和填空,你好好休息哦!對了,聞念,你吃飯了嗎?要是沒有的話,我待會兒也要去食堂,等你醒過來,病号餐就也好啦。你有沒有忌口什麼的,有什麼特别想吃的嗎——”
她說話實在是太快了,又很密,像是一大包一扯開包裝紙就噼裡啪啦全掉出來的彩色巧克力糖豆。
聞念被講得有點暈,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了:“我不要香菜和蔥……”
“嗯嗯,”黎安安很認真地點頭,“香菜和蔥,還有嗎?”
“芹菜也不要。”
黎安安問:“然後呢?”
“……還有土豆,菠菜也是。”
“噢。”黎安安就應,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有些遺憾地皺皺鼻子,“好像有點挑食哦。”
……被黎安安這樣一說,聞念才意識到自己的确是說的太多了。
她不太自在地收好面前的文具,隻能沒什麼威懾力地用冷冰冰的黑眼睛望了黎安安一眼,然後站起身、準備去床上休息,試圖用這樣的舉動中止對話。
看她果然要去睡了,黎安安也笑起來,不再念了。
于是宿舍裡關掉了燈,而厚重的窗簾被拉上了一半,黎安安坐在桌子還有陽光的那個半邊,咬着筆頭對付自己錯得一塌糊塗的理綜選擇和填空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