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在心裡來來回回地默念着，找到了自動販賣機後，黎安安仍還有些魂不守舍。她按過面包的按鈕、刷了學生卡，蹲下身去拿。

“就是這個……”她将兩個肉松面包撿出來，幾乎是無意識地将其中一個塞進聞念懷裡，嘟嘟囔囔地介紹，“其實這樣一般般，不過，去活動室找個微波爐加熱一下的話，就會特别好吃，反正也很近……”

而聞念顯然不習慣被這麼突然遞東西，也沒有預料到黎安安會連自己的份一起買好。她于是沒能接好，有點茫然地幾乎不小心把面包掉在地下。

幫忙撈了一下差點落地的肉松包，黎安安才一下子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确實熟稔得有點奇怪。畢竟她和聞念也并不是什麼朋友。

“……我還以為是辛露呢，忘了。”她嘀咕着站起來，“誰叫你都不吭聲。”

辛露就是她朋友，平日裡她們兩個總在一起。不過這樣說其實也不太對，她走讀，而辛露一直都住校，她們其實不常在放學後一起來這裡。是有時候黎安安下午要去樂隊，才會一個人順便在這裡買一點吃。

“嗯。”而聞念淡淡地應，“是不會像你們那樣吭聲。”

明明是很正常的話，尤其是最後兩個字，被聞念這麼不冷不熱地說出來，莫名就會顯得特别不對勁！

怎麼——

黎安安剛想開腔，就看到聞念的眉頭已經皺起來了。她盯着黎安安，微微向後仰着身體，動作像是随時準備後退一步，避免黎安安吵到自己的耳朵。

……有那麼吵嗎！

她連剛剛的臉紅都全忘記了，不服氣地立刻開始抗議起來：“哇！我哪有那麼吵！不是诶，聞念，我又不是喇叭！就算是喇叭，我又沒有哇啦哇啦——”

她學起喇叭的聲音極其惟妙惟肖，以至于聞念幾乎噎住了，最終隻能看她一眼，無奈地輕聲說：

“黎安安……”

黎安安望着，眨巴眨巴眼。

聞念這個表情，她還是第一次見，卻莫名地覺得特别熟悉。

她在記憶裡搜刮了一大圈，忽然有了主意——她家貓被吵到之後就是這個表情！

有時候它自己眯着眼睛揣在那裡要睡覺，黎安安卻非得要找它玩，一直鬧得它睡不着，她家貓的臉上就會露出這種極其無奈的、又煩悶又簡直沒有任何辦法的表情，可愛得黎安安每次都忍不住要再親它好幾口。

原來聞念像她家的貓。這個聯想讓黎安安忍不住“嘿嘿”地笑起來，很有些促狹地不吭聲了。

活動室的确就在旁邊，不過不是她的社團，是黎安安偷偷找到的屬于初中部的地盤。她熟門熟路地加熱、然後溜出教室，準備與聞念一起靠在走廊的窗台旁各自吃面包。

加熱過的肉松面包散發着相當濃郁的香氣，稍微有點燙，聞念捏着還沒有拆封的包裝紙盒的兩角，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地盯着面包。

雖然和平時冷淡的樣子沒什麼區别，黎安安卻總覺得這個表情有點呆呆的，也像是她家的貓咪。

看聞念這樣，她正想要分享一下自己完整地拆這個紙盒的訣竅，剛側過臉，餘光卻看到聞念右邊的袖口稍稍落下來了一點。

而那裡露出的手腕肌膚樣子似乎有些奇怪，像是沒注意蹭了什麼紅色的顔料。

“啊，這邊好像有點紅……”

于是，黎安安說，“是蹭到什麼了嗎？還是我當時不小心碰到——”

而聞念沒有回答，隻是垂了垂眼簾，突然說：“我先走了。”

“啊？”

黎安安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聞念已經徹底直起了身，将手中的面包也放在了窗台上。

“等準備好補習需要的材料，我會找你的。”聞念說，語氣還是以往一樣冷冰冰的，聲音很輕，甚至一點起伏都沒有，“今天謝謝你。”

什、什麼啊……！

……聞念不是突然要走吧？

然而，聞念真的轉身就走，居然連她的回答都沒打算聽半句。

——什麼？？

她的背影還是那樣纖瘦又單薄，但看在黎安安眼裡，一點都不再有什麼類似于脆弱之類的錯覺了，就隻是又傲慢、又無情、又讨人厭。

黎安安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社團活動室外的走廊不長，在她的注視下，那個可惡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轉角，然後再也看不見了。

她手裡還剩下大半個面包沒有動，可是簡直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黎安安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虧她還以為聞念沒那麼讨厭了，甚至還覺得聞念其實也有一點點可愛的地方。明明根本就沒有！

根本就隻是那個冷冰冰又傲慢、對其他人完全一點都不在乎的聞念！

她氣鼓鼓地嚼掉嘴裡的面包，将紙盒包裝嘩啦啦折好，全部用力丢進了一邊的垃圾桶裡。

紙盒和剩下的面包輕飄飄的，一點投擲的實感都沒有，反而讓黎安安更是一陣氣悶。還有窗台上那個極其醒目的、根本沒有動過，還散發着熱氣的盒子——

——聞念這個讨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