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正是春獵的好時節,上京京郊百裡外的密林獵場裡,馬蹄聲陣陣,好不熱鬧。
沈震烨與劉檀、陳玠、周庭深幾個纨绔也來這裡湊了一下熱鬧,與其他高門公子英姿勃發,策馬疾馳不同,這幾個人懶懶散散的坐在馬上,看着林中野獸被人追逐,四下逃竄,躲無可躲,最終淪為箭下亡魂。
野獸雖猛,此時卻是供人取樂的玩物,瞧瞧那幾個獵人,笑得多麼肆意。
遠遠的山路上,策馬過來幾個人,個個錦衣華服,騎的都是高頭駿馬,汗血名駒。
沈震烨搖頭,可惜了這幾匹馬,本該馳騁沙場,卻囿于密林這方寸之地。
為首的青年二十四五歲,穿一身黑色的窄袖勁裝,腰上配着千金寶劍,劍眉星目,頗為英武,此人正是當朝二皇子蕭應星。
沈震烨幾個下馬避在一側,等着二皇子過去,然而,那二皇子卻在沈震烨面前停了下來,騎在駿馬上,居高臨下地望着他,“萬沒想到在這獵場上能遇到你們幾個,真是新奇,怎麼?京中的酒肆賭場、紅樓遊舫留不住你們?倒結伴到城郊鬥獵相遊取樂來了,以你們的能耐,别獵不着獵物,倒成了猛獸的腹中餐。”
話音一落,蕭應星身後的幾名貴公子就爆發出了呼喝嘲笑聲。
沈震烨并不惱怒,笑着回複:“二殿下有所不知,我等前來獵場,不為獵物,而為尋美,早就聽聞密林獵場裡有勁裝紅顔過來打獵,飒爽英姿不輸男兒,正是三月暖香襲人心,佳人騎射馬上獵物,不想卻被我所獵,妙哉妙哉!”
蕭應星不屑,“倒是想的挺美!”
劉檀觍着臉補充:“遇到猛獸也不怕,正好成就一段佳話,二殿下您想,我等美男子,若遭受野獸的攻擊,必然會有佳人出來英雄救美,我等正好以身相許。”
“如若救你的是男子,你也要以身相許?”
陳玠疾呼:“那不能夠,若救咱們的是男子,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蕭應星挺好奇,“哦?是什麼樣的故事?”
陳玠道:“送他一個倚紅樓的花幟翹楚如何?比如才豔冠絕上京城的善善姑娘。上京城裡多少的風流貴公子,都為她所傾倒,奈何善善姑娘隻鐘情于我震烨哥哥一個人,為他哭,為他鬧,終于把我哥哥給弄煩了,一腳踹了她,這下好了,正好便宜了别人。”
周庭深搖頭:“晚了,送善善姑娘怕是不能了,聽聞善善姑娘早就離了倚紅樓,不知尋了哪個冤大頭金主,過逍遙日子去了。”
蕭應星沉下臉色,丢下句:“爛泥一般的貨色!”然後駕一聲,駿馬馱着他疾馳而去。他身後的幾個貴公子愣怔了一下,緊追而上,一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山道上。
劉韬輕佻一笑:“二殿下金屋藏嬌,藏的這個美人還是青樓女子,我猜聖上都不知道該怎麼誇他!”
周庭深道:“善善姑娘果然厲害,這麼短的時間竟然攀上了二殿下。”
沈震烨輕歎一聲,“時日不短了,他們二人早就有來往,每當善善彈琴娛客時,二殿下都會去捧場。”
“那哥哥不是早就被戴了綠帽子?”陳玠一臉震驚。
“綠帽子?這倒談不上,她本就是青樓女子,有幾個恩客再正常不過。”沈震烨一臉淡然。
這時,不遠處的草叢裡傳來一陣響動,原來是一隻麋鹿,想來是被狩獵的人群驚吓到了,看起來慌不擇路地四處逃竄。又是一頭困獸。
那麋鹿生的一雙清澈的眼睛,像極了一個人,沈震烨生了些憐憫的心思,策馬追攆它,想把它逼到林子深處逃生。
他可憐這隻麋鹿,有人卻想要它的命。
有人策馬疾馳而來,左手挽弓,右手發箭,雙箭齊發,鳴哨聲中,麋鹿被射中要害,倒在了地上。
沈震烨下馬,蹲在麋鹿面前,仿佛聽到了它的哀鳴,這當然是他的幻覺,因為麋鹿已經死了。
射殺麋鹿之人馬勢不減,一路沖到獵物跟前,此人身騎高頭玉鞍駿馬,着了鮮麗錦服,正是誠毅候府上的窦信。
“我竟沒有想到,文質彬彬的翩翩佳公子竟然也會對打獵有興趣,這隻鹿的脖子都讓你射穿了。”沈震烨語調沉沉,樹葉的陰影投在他的臉上,模糊了他的表情。
窦信下馬,緩步走到麋鹿跟前,“我在遠處看着沈兄一直在追逐這隻麋鹿,卻久久不能得手,就忍不住出手了。雖然這隻鹿是沈兄先看上的,但卻是我射死的,承讓了。”
“此話差矣。窦兄既然知道我看上了這隻獵物,卻蠻橫出手,奪我所愛,這實在有失君子風度。”
窦信輕笑出聲,“我隻跟君子談風度。”
“是嗎?”沈震烨抽出長劍,對着那頭麋鹿砍了下去,一會兒的功夫,這隻麋鹿就支離破碎了。
滿地的血腥之氣,侵染了一大片草叢,窦信看着這一片血肉淋漓,轉身嘔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