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的話十分逆耳,态度惡劣,林瑜晏頭次露出那般委屈的表情,憋着一股氣,沖劉承憤憤然道:“你知這有兩個池子,我原是要逗弄你,誰知變成這狗!方才他差點把我溺斃在此,哪裡有人這般調情?我一日險被這貨溺斃三次。你倒好,關心沒有,隻會臊我。”
他語言中将所有不滿指向一旁高伯乾。同時,也終于抖落開兩人打結的發絲,緩緩在水中摸索前進,朝劉承而去。
池邊的劉承側過腦袋,審視一番高伯乾。
林瑜晏已走到他身邊,劉承好心伸手拉他,邊又不高興道:“我心情全無,回房吧。回房陪陪我。”
林瑜晏正欲出水,不料劉承陡然放手,順便推了他一把,使得林瑜晏重新,重重跌入水中。
水面炸開了花。
林瑜晏水性不佳。
這樣毫無防備的被推入水中,再次陷入驚慌。
高伯乾遠觀不動,緊握拳頭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那人在水中撲騰一會兒,高伯乾始終不為所動。
此時前去幫忙就是火上澆油。那劉承面紅耳赤,仍有怒意。
待林瑜晏狼狽站定,他暗自松了口氣,轉而若無其事離開池中。
屏風前他赤裸身體,擦拭着自己。耳聽水中林瑜晏嘩啦沖出浴池,破口大罵道:“渾人!讓我的屍體陪你吧!”
“林瑜晏,就算你做慣了娼妓,現在我是主顧,你好歹明白些!”
“娼妓?主顧?”林瑜晏不可置否:“我們難道不是夫妻嗎!”
“你跟那個胡人才是夫妻。”
“劉承你不要太過分!”
“你不就是這樣!”劉承忽然陰森低笑:“哼哼哼……你就像隻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狗!”
林瑜晏徹底傻在水裡。
劉承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隻狗。
他确實呼之則來揮之即去,劉承勾勾手指說一通好話他就貼上去了,可對别人不是這樣。
劉承不會不知道林瑜晏是愛着他的,卻還是這樣羞辱他。水中人晃動着肩膀,似哭似笑似癫似狂,暗嘲着自己的愚蠢。
明明決心不原諒劉承,可他就是心太軟,方才還因劉承将那胡人找了回來,讓他覺得自己被在意,過去的那些不快就那麼一瞬間散去了。
不過才和好,劉承就說這一通叫他傷心欲絕的話來。
原諒劉承曾經的過錯就是讓他明白自己是自讨苦吃,自取羞辱啊。
真是諷刺。
水中林瑜晏覺得夜裡河川水混着雨水越發的冷。
叫他瑟瑟發抖。
高伯乾連旁觀者也不是,隻不徐不疾披上衣衫。而他的拳頭裡一直握着林瑜晏的銅簪。
欲走之時方回眼望去,然水中已是一片情欲之色。
劉承跳入水裡,擁吻着瘦小的林瑜晏。
高伯乾心底低歎一聲,雖不知這兩人有怎樣糾葛的情感,可他覺得情愛不至于這樣難纏痛苦。愛就娶了,在一起便是。若是娼妓,那便嫖宿即可。何苦整出轟轟烈烈欲罷不能的情戲。他可無心煩惱這些瑣事。
高伯乾此時身下仍舊高漲。也迫不及待回到房中與那女人翻雲覆雨去了。
直到第二日,女人在床上發現臉色慘白、渾身冰涼的高伯乾,掀開薄被的瞬間着實被他胸口殷紅紅一片吓慘了!
驚叫聲驚動整個聚茗館。
劉承懷裡沉睡的林瑜晏也随之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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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林瑜晏這輩子也不會知道,高伯乾這條命昨天險些死在他的手裡。
家奴聽見尖叫闖入房裡的時候,看見床榻上高伯乾面色煞白,與暗紅的血形成鮮明對比,他當即吓得尿褲子。地上一灘濕漉漉,就在腳下,一股騷味也熏不醒幾乎喪命的主人。
女人吓得不知所錯。直到館中管事夫人匆匆趕來,才左右張羅着開始處理事情。
事情驚動官府。
而後在醫者和官吏的協同下,确定了一個令人吃驚的結果。
在斷定高伯乾心口是被簪子刺傷,一直服侍他的方姑娘成了頭号嫌犯。
女人哆哆嗦嗦在官兵的押解下暫時關進官署看管。
受了驚吓的女人,連話都說不囫囵。
高伯乾一直昏迷不醒,很多問題沒辦法得到答案。
家奴守在他床邊照看,一直以淚洗面。
就在給他擦拭傷口,打理身體時,突然發現枕下有一根銅簪。于是趕忙将東西呈遞給辦事官差。
由此,官差們展開了對聚茗館中人一系列的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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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伯乾恢複意識已是許久之後。
他睜開眼,腦袋昏沉。
下意識伸手摸向枕下,瞬間便發覺那根銅簪不見了。
他晃晃悠悠支着身體,還沒坐起來,就被女人一聲唏噓驚了一瞬。
方姑娘放下木盆,跑上前來急忙制止,扶他繼續躺着,給他蓋上被子。
高伯乾在溫暖鄉裡合眼,他隻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睡了許久,身體僵硬,周圍空氣似乎都裹着一層寒霜。
耳邊又傳來女人的軟聲細語:“如何?好些了嗎?想用些什麼?”
“不。”
沉悶一聲回應後,一切又陷入死寂。
此時正值深夜。高伯乾渾身酸痛,胸口包裹着一塊兒白布。
他摸摸自己裡衣的口袋,突然緊張起來:“我胸前原有的那塊石頭呢?”
“喏!”女人聽罷,緩緩從床榻的被褥下取出包裹着的石頭,一邊展開布巾遞去。
一塊潔白的石頭鑲嵌在已經腐朽的黑木裡。
高伯乾貼身帶着這麼多年,木頭是越磨越少,石頭倒是越發光亮。
他拿過石頭收起,重新放回自己裡衣的口袋中。口袋是他專門讓人縫制的,就是為了放這石頭。
“對了,你可見一根銅簪,上面嵌着紅綠的寶石?”
“見了。”女人不以為然,似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給他裹裹被褥,一邊墊起高枕頭叫他微坐起身,“聚茗館裡誰人不曉那是劉承送給林瑜晏的定情寶貝。雖說銅不值錢,可那紅綠寶石可是上乘寶貝。重要的是那簪本乃陛下賜予北海王發妻的賞物。因王妃不喜奢華之物,故賞此簪,特意嵌了名貴寶石,為其增輝。為贊賞王妃德行,故名工匠在簪身刻下‘端婉’二字,以贊賢德,而後傳到劉承這兒已是第三代了!”
“……”高伯乾聽着女人一大串的話,渾渾噩噩間又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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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一個夢,夢裡白蒙蒙一片霧霭,看不清大霧裡站着的白衣人是誰,隻覺那人身體與霧色渾然天成,似是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