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幾聲清脆的敲門聲驚醒了案旁睡着的人。
昏昏沉沉中,屏風後忽然探出半個身子的人來,隻聽高伯乾“啊”的一聲,頓時清醒。
這“人”簡直吓死了人,高伯乾一個機靈拱到了矮榻後,瞧那人眼睛跟雞蛋一般大!黑洞洞兩個窟窿。定睛再看,才發覺竟是自己的布紮。就是這臉跟原來差别也太大了。
緩下一口氣,隻見那布紮人後又探出個腦袋來。
這個漂亮!高伯乾想。
“如何。”輕飄飄一聲問,高伯乾定睛,那林瑜晏一頭青絲步搖淺挽,一張臉如剝了殼的雞蛋,白潤有光。額上帶了顆嵌了夜明珠的抹額,異常靓麗,大眼睛一閃一閃比那布紮人賞心悅目多了。
他看着高伯乾的時候,眼睛仿佛會說話,紅唇小巧微露兩顆皓齒,如兔子般活脫可愛。一對酒窩均布在臉頰兩側,淺笑間酒窩在臉旁若隐若現,可愛極了。
清雅白衣外裹着藍色素紗,足着櫻藍色繡銀絲兒的鞋,身姿飄然,似踩着藍天白雲,簡單不失大雅,俏皮還顯雍容。
白色織錦腰帶将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令高伯乾不禁想念起生前他跳舞的樣子。如今還想抱抱他,在那腰肢兒上捏一捏。
“你……你怎麼來了。”
“給你送東西,有了它日後你就不寂寞了。”說話間林瑜晏抱着布紮徐徐又近。看着那恐怖的布紮,高伯乾吞吞口水。
“你做什麼躲那麼遠?”林瑜晏一邊笑他,一邊将布紮在高伯乾床頭安置,高伯乾看着那空洞洞兩個墨汁兒眼,隻覺瘆得慌,突想起什麼問道:“你……敲門進來的?”
林瑜晏臉上還沾染着淺淡的墨汁,仿佛暈開的胭脂,梨渦随唇角牽動又展笑顔:“窗戶。”
“這布紮是我?方才的?”高伯乾還真是不敢相信。卻見林瑜晏帶了點遺憾道:“我想你把它扔到戲台子上大概是嫌它醜陋,于是就想補色再畫,可誰曾想越描越黑,兩顆眼珠子一不小心畫出眶外,就變成如今這樣。真是抱歉。”
高伯乾收起慫樣整理整理衣裳,靠幾案坐下,幹咳兩聲,上下打量林瑜晏,岔開話題,欣賞道:“你漂亮衣裳還真多呵!”
斷絕代風華無處覓,唯纖風投影落如塵。
林瑜晏活着時雖世間禮态欠缺,可模樣絕色少有,更是個愛臭美的性格,一聽這話,莫名高興。
他在世時最喜他人誇獎,對于美比女人還在意幾分。聽了高伯乾的話,更在意起來,左右擺弄打量,生怕哪裡髒了壞了。邊自我欣賞邊道:“我有兩櫃子的衣裳,都是喜歡的顔色,款式不同,質地不同,你且去我那裡挑兩件用?”
“還是不用了。”
林瑜晏身上穿的、發間帶的、包括現在腦袋上頂着的這顆夜明珠都是高伯乾送給他的。
高伯乾對漂亮衣裳不感興趣,但是愁着一張臉,乞求似得問他:“你哪兒可有多餘的被褥?”
“哼哼。”聞聲,林瑜晏掩嘴一笑,“誰叫你踢壞了門闆。”
“還不是因為!”高伯乾話說一半,看着林瑜晏嬌美的模樣,忍不住也笑起來,問他:“我這兒冷死了,不如去你房裡擠擠?”
“那可不行!”林瑜晏當即變臉,毫無回旋餘地。
“為什麼!别急着拒絕嘛!”高伯乾不大高興急忙站起身來,“我拿東西跟你交換。”
“什麼東西?”
“你成日的愛唱曲兒,我給你編新曲兒新故事,我這房門沒安上之前,我便住在你那兒。”
“你還會編曲兒?”瞧林瑜晏小表情忽然一變,露出副不信任的模樣,真想捏死他。高伯乾是滿心的疼愛,張嘴間還沒說話,隻聽耳邊幽幽傳來一句:“吼吼。高公子,你的門兒我已經修好了。”
高伯乾一怔,繞過屏風,隻見那被踢壞的門兒果然靜靜的安回去了。
老頭還敲敲門闆、晃了幾下,朝着高伯乾看看,示意他‘回去了,回去了’。
還真安回去了!
高伯乾無語,林瑜晏跟着出來,笑着貼上他的臉,在他耳側輕輕一句,打趣兒道:“你瞧,回去了。”
這語氣,輕柔不假,可卻帶着點得意的意味。
“一樣,還是一樣的!”高伯乾心中輕歎,愣怔地看着林瑜晏,仿佛回到兩人生前的時光。這就對了,這就對了……林瑜晏本就不是個清冷孤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