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拿錢吧!”
“這……這好事多磨,一波三折……”
“行行行,給你這機會!”
那人又接過一箭,攢足了精神,挽起袖口朝着壺口對了對準頭,這一頭正巧,在那壺口處旋轉了幾圈,可最終也落在了外面。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把一吊錢拿來!”
“我……嗝……”那人打了個嗝,高伯乾一邊整理車上的東西一邊拿過破舊的盒子,邊瞧那人說道:“我沒有!”
“你沒有?”一衆人不服氣,他們也是賭了錢的。不耐煩地上前将那人壓住:“你嗜賭如命還沒錢,不如留下耳朵手腳也好!”
“别,别……”那人被像拎小雞似得一把抓起,他膽戰心驚的揮揮手,葫蘆也掉在了地上,慌慌張張說道:“不如再賭一把?”
“賭?呸!”粗漢一口吐在那人身上,一幹人都不滿意,頗有今日不見血絕不散的勢頭。一群人圍着嶙峋身軀的人上去便是拳打腳踢。
“别打别打,死咯問哪個要錢去?”
混亂中幾人高喊。
“你不是還有個女娃娃?将她給俺們也罷!”
“不不不!”那人跪在地上抱頭大喊:“我的兒子……我的兒子……等我把小兒賣了就給你們錢!”
“啥!”别說是高伯乾聽起來吓了一跳,衆人也是。
這哪裡有不疼兒子疼閨女的。何況這人就一個兒子。
“你是瘋了吧?”
“聚茗館,就聚茗館。我跟裡面的人兒商量好了,一錠銀錢,夠還你的了吧?剩下的也夠你們分了吧。”
“你當真?”
“小兒就在馬廄那玩耍,你們隻管拉去賣了吧。”那人說着直起身闆叫了聲:“英兒?”
“父親!”高伯乾身旁忽然一陣風似得跑過一個黃毛丫頭。
那人拉着小女孩的手,擦擦她臉上的泥濘。昨日剛下過雨,一切還沾染着濕氣,小姑娘扶起地上的人,隻聽那人說道:“我那小兒就在馬廄旁,你們去吧。我就要走咯。就要走咯。”說罷,他搖搖晃晃的在攙扶中離開了。
高伯乾抱着盒子看着那人兒,還是不能從吃驚裡緩過神來。
“轟隆——!”一聲驚雷,他手中的盒子下落在地。裡面的東西全部掉了出來。家奴趕忙蹲下身遮掩着撿入盒中。高伯乾反應過來也連忙收拾。
那盒子裡掉落的都是珍寶。
好在那群人推擁着朝馬廄去了。
哄鬧的人群裡,偌大的雨點就掉了下來。夏季變天如此之快。高伯乾收拾好東西剛忙跑到屋檐下躲雨。
“诶!”叫聲從推搡的人群裡擠了出來。高伯乾在屋檐下拍打着頭發衣冠上的雨珠,蹭着鞋上的泥土。擡眼間在濛濛細雨中看見了人群裡一個孩童身影亂竄,那群人撲騰着向他襲去。左右折騰許久,那孩子始終背對着他,也終于落在那粗漢手裡,結結實實動彈不得。嘴上叫嚣着“放開放開”的孩子卻一動也不能動了。
“父親……父親……父親大人!”孩子在桎梏中唯有用聲音宣洩恐懼的情緒,他身材瘦小不濟,一個巴掌拍在臉上便不敢說話了。而他的父親不會救他。
高伯乾看着細雨中後院的木門,已經人去院空了。這孩子的至親将他丢下用來還了賭債。在高伯乾耳中也是驚世駭人的奇聞,若不是親眼所見實在不敢相信。何況是個男孩。
“伯乾!”
高父在一角喊他,沖他招招手。
他回應一聲,朝父親走去,一步一回頭,同情這可憐的孩子。
雨越來越大。
粗漢架起孩子瘦小的身軀,粗布短衣,藍色長褲都已灰不溜秋,褲腳還有幹涸的泥巴,似是許久無人打理。一雙小腳上沒有鞋,頭發散亂未曾梳理。碎發中,可見孩子半張驚恐的臉,張着一張小嘴仍喋喋不休地哭泣着,也消失在了後院。
高伯乾見那孩子身上掉下一東西來,于是沖入雨中将泥土裡的小玩意兒撿了起來。
破舊的烏木已有些腐朽,指尖來回搓上兩下,還能掉下一層渣來。底部流蘇隻剩下一根,輕飄飄地遊蕩着,這烏木裹着這一塊白玉。
高伯乾在雨中仔細端看,這是什麼名貴玉件他還真參不透。
“伯乾!”父親再喚,高伯乾回過臉,加快腳步朝着父親去了。
家奴則留在院子裡避雨照看車馬。
高伯乾在屋裡點燃油燈,跟父親閑聊:“父親,聚茗館是什麼地方?”
“你問這些幹什麼!”父親顯然有點不高興,高伯乾忙解釋道:“我方才在院子裡看見一個男人将自己的兒子賣給了什麼聚茗館。隻賣了一錠銀子。”
“父親?”其父沒答他,叫他打了水來給自己洗漱。
“才一錠銀子?你怎不直接買下做個家奴。”其父從商,精于算計。這一錠銀子不過兩千銅闆,兩吊錢罷了。要比市面價格便宜許多。
洗漱間,高伯乾掏出懷裡的東西遞給父親,問道:“父親,你瞧這是什麼寶貝嗎?”
高父接過那東西,左右看看,又在燈火下瞧瞧,哈哈大笑,拍拍高伯乾的肩頭,捋一捋鬓須:“哪裡是什麼寶貝,且就是一塊頑石罷了!”
“是嗎?”高伯乾接過石頭放在桌上,小聲嘀咕:“就是一塊石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