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乾回神之際,人已走到土台上,即黃泉大門側的房前。他這才發現,原來這間房的燈籠下也挂着牌子,上面刻着:第一百九十九間。風吹牌子翻了個面兒,背面三字深刻而古舊:彌瑕。
門廳敞着,高伯乾小心潛入。
房間裡沒有任何身影。高伯乾畢恭畢敬的問道:“仙人在嗎?”
“我是鬼人!”聲音飄飄忽忽四處打量仍不見鬼影。
高伯乾客氣道:“鬼人即貴人。還請貴人指教指教在下吧!”
隻見屋中飄飄灑灑一塊白帛,高伯乾跳一下抓在手中,上面血紅色三排小字:“既然相見,不如相識;他有他曲,你演你戲;相識相知,一戲到底!”
高伯乾尚不能了悟。
一陣風來,他被風推搡着出了房,再回神,高伯乾站在廊上,看着那頭身姿綽約的林瑜晏,又看看手中絹帛。
‘既然相見,不如相識;他有他曲,你演你戲;相識相知,一戲到底!’
“一戲……到底?”
喃喃聲中,高伯乾見林瑜晏如同一陣風,沖進了自己房中。
他知道林瑜晏,哦,不……萬奉賢正在為那小宦官對待自己的态度而悶悶不樂呢。
一戲到底?
一戲到底……
“接下來……他們的故事是什麼呢?”高伯乾忽然好奇,好奇中,如夢初醒。
既然有緣再在黃泉客棧相遇,那何不找機會重新接近“萬奉賢”,做一對相識相知的朋友?
‘他有他曲’,萬奉賢有萬奉賢的‘曲兒’,那高伯乾就演高伯乾的‘戲’。這一提點還真讓高伯乾想出個主意來。
他收起絹帛朝林瑜晏房間走去。
一聲萬大人在嗎?驚醒了林瑜晏夢裡的萬奉賢。他低抹眼角琳琳淚光沖門外問道:“何事?”
“在下高伯乾,方公子傷心失意,想這黃泉客棧了無人煙,倒是希望能陪公子談談心,做個友人罷了!”
半晌無人應他,于是高伯乾再敲門去,手剛懸在半空門就被打開了。林瑜晏眼睛微紅,方才聽他“何事”二字帶着濃腔沉調應該是哭泣後鼻翼受阻所緻。高伯乾縱然心疼也不敢表露太多,克制道:“萬公子何以這般傷心?”
林瑜晏搖頭,身似扶柳,搖搖擺擺靠在門邊,啼面妝……啼面妝……這哭哭啼啼還真是愁容慘淡,看的高伯乾揪心。
“林……高公子不妨于我說說吧?以纾解心中苦悶?”
林瑜晏低眉瞅他,片刻當真請他進了房。
一杯清茶,茶水冷凝,冷的生出白煙,如同寒冰。這隻是待客之道,魂魄不需要吃喝來蓄養精神。比起第一次的窘迫和冷漠,林瑜晏好歹對高伯乾客氣了點。
兩人就桌而坐,桌上還有紮人的材料,坐下之際,林瑜晏又動起手細心的做着布紮。高伯乾看着認真的他,将他為自己泡的茶水朝他跟前一推,林瑜晏擡眼沖他客氣一笑,那笑意稍縱即逝,但給了高伯乾莫大安慰。
“萬公子!”高伯乾與他聊問:“那個小兒何名?”
林瑜晏的曲并不是故事,高伯乾也不知道那小宦官叫什麼名字。
林瑜晏深陷那場醒不來的夢,沖着高伯乾一笑道:“尹一,以尹天下之尹,九九歸一的一。”
高伯乾默念着尹一的名字,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奇又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林瑜晏想了很久,極度惋惜道:“可憐人。”
這可憐人三個字倒讓高伯乾有些許感同身受。
“它朝一别兮琴瑟不相調……你二人别後,又如何了?”高伯乾追尋這故事詢問起那曲兒中二人别後之事。
林瑜晏手中緩緩停下折紮的人形,陷入思緒之中。
高伯乾終于聽上了一段由林瑜晏親口講述的關于萬奉賢與尹一真真切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