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布紮人“子啦”一下撕裂。
“呵呵……”一聲空靈音色入耳,他看見白乎乎的身影在眼前飄來飄去天旋地轉使他頭暈目眩。
耳邊還有嘶嘶聲響,客棧大院内高懸的兩排白燈圍裹這一切,忽明忽暗閃爍不定。
一布紮人從地上緩緩立起,它臉上摔破了一塊,正輕輕擡手把那塊布貼回臉上,向着高伯乾呲牙一笑,朝他撲來!
“不要啊!”
高伯乾似乎能感受生前心髒砰砰劇烈跳動之感,兩隻眼直勾勾望着撲來的布紮人,滿臉難以置信。眼睜睜看着布紮人與自己面對面而立,幾乎不敢喘息。
突地!布紮人奮身一躍,他大叫一聲朝門沖去。似乎跑了許久,才到門前。根本來不及喘氣,用力推門,可幾下下來,門紋絲不動。
“哈哈哈哈……”身後有恐怖之聲傳來,他大汗淋漓小心轉身,那布紮人瞬間朝他襲來,嘴裡發着怪笑,雙手一伸,抱住了他的身體!
高伯乾劇烈顫抖着,嘴裡發出一聲慘叫,用盡全力去撞門,也不知那門有什麼神力,瞬間将他彈回。
他不顧一切再沖去,身後傳來布紮人“咯咯”笑聲,這一次,他被徹底激怒!呼哧哧轉身,那布紮人撕裂的臉正對着他,他心一橫,猛沖過去,就像當年刺死林瑜晏一樣,怨怒的失去理智,腦海裡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殺了他,殺了“它”!
轉眼間布紮人就像林瑜晏當年死相,刺倒在地身中數刀,高伯乾受了驚吓,看着自己手中不知何時握着的短刀,而那短刀也是布紮。
布紮,是殺不死人的。
布做的刀子,是殺不死人的!
高伯乾驟然憶起什麼,突然放肆大笑:“隻有死在我手裡……隻能死在我手裡……哈哈……哈哈……”
他一邊笑一邊跌坐一旁,黃蒙蒙間看不清周遭一切,高伯乾覺得這是轉世輪回道裡的一場大夢罷了。而他之所以記得一切,隻因吃了斷腸草的緣故。
撲通一聲,他仰躺在地,合眼後便昏迷不醒。
—— —— —— ——
“莫再胡鬧!”
一聲令下,那布紮人全部燃起熊熊冥火,燒的是灰燼全無,一陣風的功夫就不見了。
“取他路引與堕落名冊幫他登記入住。”聲音沙啞,說話間咳嗽兩聲。
遙看此“人”站在客棧長廊那頭,不見容貌,正望着漫天塵沙風暴。
得令間,一瘦小身影将高伯乾懷裡的路引與堕落名冊展開來……不禁,臉色微變。看看那方遙望塵沙之人;再望望方才搞鬼,這會兒又端坐戲台靜靜撫琴的白衫公子。
“诶!”那瘦小的身影繞入門旁一間無門的房中,在櫃台裡取出一條竹闆,一邊念叨,一邊标注上:第五間,高伯乾。
“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交疏結绮窗,阿閣三重階。上有弦歌聲,音響一何悲!誰能為此曲,無乃杞梁妻。清商随風發,中曲正徘徊。一彈再三歎,慷慨有餘哀……”
弦音繞耳,歌者席地而坐,撫琴時,一旁燃起一柱袅袅檀香。
一曲《西北有高樓》,歌者衣着素服,來回間,面露悲苦,上仰頭頂隔世塵沙,不見高樓浮雲;下看青階閣樓,又有绮窗遺夢。
纖指輕佻,琴弦雖斷猶可發音;隻是音階不準斷斷續續,何其悲涼。
這一曲,徘徊間伴随着歌者停停頓頓的歎息。
铮铮的琴,袅袅的煙,幽幽的香,在泠泠幾弦上溶出一種空靈氛圍。
—— —— —— ——
高伯乾揉按着昏脹的腦袋,一手撐起身坐着。等疼痛散去,緩過神,他盯着眼前一切,上下前後仔細打量。
莫不是已經投胎了?他想,一邊站起身,看見自己一身還是那赴死的衣裳,身高樣貌無一改變。
他所處房中隻有一張硬闆床,連被褥都沒;一個幾案,案上空蕩蕩;一張屏風,倒是雕刻裝飾極精緻。他小心回頭,看見自己的鞋子就在矮床旁,于是拎過鞋,一邊把腳往裡撺,一邊晃晃悠悠繞過屏風。
一張方桌,四把椅,木梁房中就連一幅畫都不曾裝飾。摸一摸方桌上,手指一劃,一道深刻的塵埃粘在指尖,露出黑木原色。塵埃厚實的就像無人居住。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願為雙鴻鹄,奮翅起高飛……”
一根線崩斷,聲音直傳高伯乾耳中。他聽得很是清明,尋蹤而去,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