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等我哼哼唧唧地哭完已經是很久之後了。
我還在一抽一抽地緩不過氣,哥哥蹲在我身前半攏住我的肩膀輕拍着我的背安撫。低垂的眼眸隐沒在黑暗中看不出情緒,我隻聽見他平穩的呼吸和壓低的溫和嗓音在夜色中起伏。
我沒有這麼對一個人哭過,也沒有這麼被一個人安慰過。
被關注和在意的滿足感麻痹着大腦,我忽然就放下了所有的焦慮所有的戒備,毫無顧忌的抱着他的脖子把眼淚往他身上蹭着,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
好不容易停了下來,我松開手蹲在地上擡頭看着他,逐漸冷靜了下來。
哥哥溫和地摸摸我的腦袋,“還想哭嗎?”
我搖搖頭,沉重地盯着我的腿。
他站起身,将手伸給我,“那我們回家吧?”
我抽泣了一下,悲痛地看着他,“站……站不起來了,腿麻了嗚嗚。”
委屈又熱熱麻麻地湧了上來,我嗚咽着打了個哭嗝。
哥哥愣了兩秒,有些無奈地微微苦笑起來,然後彎下腰來像拎什麼小貓小狗似的撐着我的腋下想把我拔起來,隻是他還沒使多大勁我就像被捅了兩刀似的哭聲驟然慘烈起來。
他被我吓了一跳,手卻還是穩的,“痛嗎?”
我又搖頭又點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輕輕歎氣,還是用了點力把我從地上拔了起來,然後放在了高一點的一個箱子上,埋頭替我揉着小腿。
我疼的一激靈,條件反射地想收回,卻被他不輕不重的握住了腳踝。
“别動,一會就好了,”他語氣溫和卻态度強硬的安撫道,“小優乖。”
我癟了癟嘴,抽抽搭搭玩着他的頭發,給他編小辮子。
其實我隐約感覺他今晚有點怪怪的,但說不出為什麼。
就像是溫馨平淡的畫面中出現了什麼不和諧的物體,卻被籠罩在唯美的粉色濾鏡中詳裝無事發生。
就像是一切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卻有什麼東西悄悄埋下禍根,短暫的美好即将破碎,主角卻一無所察。
就像是這是一場隻蒙騙了我的錯覺。
我垂眸看着他,忽然分不清這種感覺是不詳的預感還是過度敏感的錯覺。
膽小鬼連幸福都會懼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有時也會被幸福所傷。*
在明明應該感到幸福的時候惶恐不安,是出于什麼心情呢?
或許是因為,幸福對我來說,好像是一件太過于奢侈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一路走來是自我選擇,還是被推着前行,也在有了想要得到的東西時惴惴不安的害怕着忽然失去。
腿的酸麻逐漸消散了,我動了動腿,覺得自己大概能走了,哥哥卻還是把我背在了背上。
他頭上在我心不在焉時編的辮子被我用自己的橡皮筋綁好,隻是亂七八糟的,看着就很扯頭皮。我趴在他背上,腦袋埋在他略長的發間,盯着那個醜不拉幾的辮子,有點心虛。
夜晚的街道人聲繁雜,我們安靜的往回家的路上走着。
漫天星辰在頭頂鋪展開,霓虹燈照亮了半邊天。喧鬧的人群錯身擦過,晚風合着笑聲營造出美好的氣氛。
我再一次想起每一世那些安靜的寂寞的一個人獨自走過的時光。
為什麼一直感到不安呢?因為我不是夏油優啊。
我忽然明白。
我是誰呢?
是津島家的幺女?是五條雪?是夏油優?
還是這些身份和回憶之外的獨立的人呢?
悄無聲息的在靈魂深處迷茫了很久的問題浮上水面,我和它對視,卻沒有想象中的害怕逃避。
此刻我是夏油優。
我平靜的想着。
隻是夏油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