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才是重點——
尼爾深深呼出一口氣，他用提取管導入成型的墨水，藍色墨水在魔力筆的根管裡流動，他拿起筆，将魔力筆那宛如刀鋒的筆尖對準月魔鋼。
落筆。
嗑啦、嗑啦。
伴随着雕刻的聲音，以及墨水的浸染，少年潔白的額頭冒出了一滴汗珠，他的精神在護目鏡的作用下高度凝結，與那彎彎曲曲的線條融為一體。
他好像聽到了水的聲音。
滴答，先是一滴滴水珠在無光的世界裡滴落，接着是大雨傾盆，彙聚成河，它一點一滴的聚合為波濤洶湧的大河，從那天之盡頭奔嘯而來，沖刷着天地的極限。
于是，尼爾的精神力就在這樣的沖刷下，背負無上的壓力。
‘凝水魔紋不愧是我銘刻過的最複雜的魔紋......’
汗水很快打濕了額發，尼爾卻居然還能分心在心裡說一句，即使這句話隻說了半句就說不下去了。
他無暇去關注任何人，任何事物，所以，他看不到那憨厚少年銘刻了不到一厘米就斷了，也看不到那躬背少年刻的已經歪到沒有效果了，更聽不到那傲慢少年下筆的第一刻就因為魔紋與他所配墨水的沖突，導緻爆炸。
他隻能感受到無盡水流的沖擊，他仿佛孤身一人站在大河中央，眼睜睜看着那翻天的波濤要将他拍入水下。
尼爾想要苦笑，這凝水魔紋哪裡是凝水，凝河還差不多——但他也知道，這便是銘刻魔紋帶來的精神力沖擊，水變成河都是小事，還沒變成大海、變成星河呢。
尼爾還在銘刻，那早已停下的三人面面相觑，望着牆上鐘表慢慢走過，再看看尼爾那專心緻志的模樣和筆下熠熠生輝的蔚藍魔紋。
他們清楚，結果已定。
不過——
“是不是已經快兩小時了？”那躬背少年小聲說。
傲慢少年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沒說話。
那邊，凡加越看越覺得撿到寶了——他隻是想找個店員，當然這個店員要會點魔紋，會點維修，會點鑒賞......要會的是多了點兒，但他也會教的，他唯一的店員自然相當于他的半個學徒了。
而這個寶，撿的有點大。
這少年，凡加記得，是叫尼爾·伊戈爾來着，是他的一個老朋友推薦的，那老朋友難得向他打招呼，他無可無不可的就點了點頭，沒想到，這少年的優秀，遠超他的預期。
能夠在半小時記下一個嶄新的魔紋，又在二十分鐘裡調配好墨水，而最關鍵的下筆......即使時間要到了，但就目前而言，凡加看不到一絲錯漏，意味着，這少年真的在兩小時内銘刻了凝水魔紋的五分之一！
即使是他，在這少年的這個年紀，那時候已經初步踏上超凡之路的他，同等限制下，能夠做的也不會比這少年的好多少。就算是好一點，也是因為魔力、精神力與工匠傳承的支持，光論技術、手法、毅力，實不如也。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厲害了嗎？’凡加惆怅的仰天看了一眼，眼角餘光順勢掃到那躊躇的失敗少年們，‘不，恐怕是因為這是個天才吧。’
‘這個少年不知道有沒有進行過天賦測試......應該沒有，上一次全面天賦測試還是在十九年前，二十年一次固定測試，下一次應該是一年後，以他的年齡，該是在這間隔時間裡出生的，所以要等一年後。’
‘這少年......’
凡加陷入沉思，但事實上，不管尼爾有沒有工匠天賦都無關緊要，他隻是找個店員，不過要是這少年一年後的測試有工匠的天賦，他定然會放這少年去追逐更好的未來。
要知道，随着天賦測試之後的，就是各大組織的招生，尤其伊萊明特工匠學院也會在這個時間段進行招生......
想的太遠，凡加回過神，不過誰讓工匠的天賦不像法師天賦那麼明顯，就算不用天賦測試也能隐隐約約有感覺，工匠的天賦還是太隐晦了。
凡加工匠想的多遠尼爾不知道，雖然他對于自己未來的安排裡，也有天賦測試與如果有工匠天賦後要去哪裡的奢望，不過超凡天賦還要看命運的給予，強求不來，即使沒有天賦，尼爾就會遠離那奇妙的火焰之間的變化嗎？不可能的，他隻會更努力，去做到自己的極緻。
但現在——尼爾還是沉浸在凝水魔紋的精神力沖擊裡。
不過......
“呼、呼——”
尼爾從快被淹死的錯覺裡醒來，他的手指發抖，雙臂緊緊壓着台面，大口喘着氣，他感覺自己腦袋有點一抽一抽的疼。
‘精神力用的太多了。’
眉眼間也都是汗水，幾乎要泡到眼睛裡，尼爾微微眯着眼睛，把護目鏡取下，‘也不知道，我做的怎麼樣了？’
他不太看的清，頭有點昏，眼前有點迷糊。
“啪啪——”
在他摘下護目鏡，要看清自己的作品前，拍掌的聲音順着一道低沉的男聲近在咫尺：“恭喜你，少年，你是第一。”
尼爾愣着，呆呆的擡頭看了面前的邋遢大叔一眼。他現在才發現，工坊内隻剩下他和凡加工匠兩人了，其他三人已經離開了。
“愣着幹什麼？”
凡加工匠沒什麼好氣的把少年按到狗腿漂浮過來的椅子上：“你精神力快用光了，閉目休息一會兒，我凡加才不是那種苛刻的雇傭者。”
“啧啧，總算刻完了，讓我看看你花了快三小時銘刻的怎麼樣——”凡加工匠眯了眯眼睛，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果然，沒有一絲錯漏，幾乎一筆勾成的五分之二。要不是最後精神力實在堅持不下去了，這少年能做到什麼程度呢？
月魔鋼上，被勾勒出幾條枝蔓在波濤間蕩漾着藍色的魔力光澤，隐隐有一絲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