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鴉及其敷衍,一看就是趕工趕出來的産物。這種惡趣味的東西,他們向來是不怕的。作為聯邦的守護者,他們不但不害怕,反而還要找出背後搞鬼之人,将其繩之以法,防止他繼續搞鬼,制造動亂。
這是對聯邦統治權赤裸裸的挑釁。
——“這是在下戰帖。”
清風竹苑地下一層的小房間裡,李杉将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蘇律回對李杉這種不顧組織死活的挑釁行為下了定義。
李杉或許是笑了一下,聲音悶在面具後面,令人聽起來像是在鄙夷。他說:“你應該知道,盟會近幾年在十二城各處挑起的争端不計其數,聯邦卻一直未采取強制的措施取締我們,是為什麼?”
“...總部有你們的人?”蘇律回雖然嘴上這麼說着,可他心裡是不确定的。畢竟那些訊息從何得知?儀器從何處采購,還有李杉說的,這些年盟會與聯邦總部的關系,甚至有些“欲拒還迎”的意味,哪哪都透露着詭異。
李杉輕輕點了幾下桌子,說:“不要想着套我話,原因很簡單——因為聯邦自己都不堅定,他們也在害怕。”
“真正懂得複制人核心的除了屈指可數的幾個研究員,還有誰?别人不過是感受到複制人所創造出的舒适區對自己有利,便支持罷了。但這種舒适是不可控的。”
蘇律回豁然開朗,聯邦不采取強烈措施,是因為他們必須保留選擇的權利。這樣,當舒适區被打破時,他們可以選擇離開,而不是被困在其中。他聲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來,他說:“所以你現在是要逼他們做出選擇?”
“是。季青崖這些年跟總部理事會走的是越來越近,近幾十年來,對十二城民衆潛移默化的引導效果遠超我們預想。”李杉坦言道,“司理塔的研發速度也令我們震驚,量子意識同步這種精神操控,按理說沒個百年光陰是不可能實現,但他居然做到了。”
蘇律回心想:那是因為他優秀啊!但他沒将自己心裡話說出來,他說:“所以你就選擇讓南十字當這個出頭鬼祭天?”
畢竟,現在這件盜竊案到現在,南十字都是明面上的主謀,盟會躲到現在才出面,蘇律回聽李杉的意思,似乎是要将這個烏龜當到底。蘇律回看向相尋晝,眼神耐人尋味,相尋晝看懂了,他在說:你就這麼看人毀南十字名聲?
相尋晝剛想解釋,李杉沒給他這個機會,率先開了口:“這個你不用擔心,我保證,到時候聯邦不會找南十字的麻煩。”
“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認為是盟會跟聯邦較勁,爆炸案跟南十字沒有任何關系。”李杉笃定地說,蘇律回眯起眼睛,雖然他看不到李杉的表情,但他總感覺,李杉自信的有點特别了。
這種言出必行,行必成功的自信,太耀眼奪目,讓人不禁想問:你憑什麼?
李杉見他沉默不語,站起身來走到相尋晝和銘希中間,雙手張開,微微俯身撐在兩人肩上,說:“準确來說,是南十字來找我們合作,恰好得知043就是仲俞,于是我們各取所需,你們帶走仲俞,我們則借此機會,打響真正的反動第一槍。”
相尋晝皺着眉将李杉推開,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嫌棄。李杉不屑于跟他計較,順勢走到門口,輕撫把手,給了衆人一個背影,他說:“你隻需要讓他們盡早起身,會有人協助你讓運輸隊走上黃昏大橋。”
“咔呲”一聲,門開了。李杉臨走前,像是又想起了什麼,補充說:“對了,聯邦的軍車都裝有高級防衛系統,就算在刀山火海裡滾一遭,人都不會有事,如果你那可憐的同情心作祟,擔心傷到誰的話,我隻能說,大可不必。”
李杉就像個無臉的黑衣幽靈一樣,飄着來飄着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卻讓留下的人感受到無形的寒冷與壓力。
蘇律回甚至想不出反駁的話語,李杉把他能拒絕的話口全都堵死,蘇律回不得不承認,他遇到了對手,這個李杉在盟會中絕對是個不容小觑的人才,說不定位高權重。但特别行動局這麼多年追查盟會,居然沒有一點關于他的記錄,這很不合理。
化名嗎?行動局記錄在案的十個有九個都是化名,但蘇律回直覺告訴他,李杉不是。他覺得李杉的自信,不允許他用虛名示人。
這跟蒙面不同,聯邦的整容技術能讓你一個月換一張臉,并且随時同步到身份證,可身份證上的名字從你一出生開始,不是有非不可抗力原因是不允許更改的。所以李杉蒙面,恰巧證明,他不屑于變更容貌。
相尋晝見蘇律回一直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拿手肘戳了下銘希,用力擠着臉示意,銘希不甘示弱,也戳了回來。最後兩人沒辦法,心有靈犀的使用石頭剪刀布解決了這件事。
一局定勝負,相尋晝惜敗,他撓了撓頭,有些沒話找話地說:“那什麼,事情就是這樣的。本來想晚點跟你商量的,誰想到李杉這麼着急就趕過來了。”
“其實,如果你讨厭盟會的話,可以... ...”沒等相尋晝說完,蘇律回便打斷道:“我為什麼讨厭?”
“因為他們反對複制人啊?”銘希沒想到蘇律回這麼說,愣愣地回道。相尋晝卻在聽到蘇律回的回答後,大喜過望,拍着自己胸口說:“那就好,吓死我了,看你一臉想殺了我的樣子,還以為以後再不能和蘇律師一起坐下聊天了。”
“那純粹是因為你欠,跟盟會沒關系。”其實蘇律回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看相尋晝不爽,他自認自己是個不喜形于色,善于隐藏的人,沒想到還是被看出來了。
相尋晝手一頓,試圖挽回自己的形象:“别這樣嘛,我發誓我真的不會看着别人拿南十字當槍把子還無動于衷的。真的,你相信我。”
“你怎麼保證?”蘇律回知道李杉的城府極深,院長的樣子不太可能是代表南十字與李杉交談的人,那個人隻能是相尋晝。但相尋晝跟李杉做交易,大概率讨不到好。如果李杉反悔,誰能承擔這個後果?
相尋晝微微一笑,神神秘秘地說:“山人自有妙計。”
“...呵。”行,差點忘了這也是個令人火大的家夥。蘇律回現在覺得,李杉和相尋晝真是半斤八兩,惡人自由惡人磨,他瞎操什麼心。
他隻想“仲俞”遠離曾經的一切。
雖是機緣巧合,不然他不會發現043就是仲俞複制體。後面在多方勢力中輾轉數載,他好像一直是被迫做事的那個,但他還是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不是嗎?
黃昏大橋爆炸案過後的十二小時,蘇律回站在陌城城外的山崗上,望着躺在地上的“仲俞”,微微一笑。
晚風微涼,但并不冷,山頂空氣極好,伴随着不知名的混雜花草清香,行走于其中,讓人覺得身心都被淨化了。今夜無月,繁星點綴天穹,蘇律回找了塊幹淨的草地坐着,欣賞了一會天象,突然想起今夜好像有流星雨,倒是适合玩“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