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衆人皆驚。

但災難的預兆已然降臨，随之而來的便是毀滅，不給人一點喘息時間。一瞬間，荒野肅靜，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仲俞生前最後一幕，是戰友渙散的瞳孔。

電子屏閃爍幾分，又将剛才的幾個片段逐一放映，就在第二次放映宣城邊境時，相尋晝先一步關掉了儀器。

蘇律回面無血色，仿佛在周圍形成了一道“生人勿進”的無形屏障——這個片段的信息沖擊實在是太大了。

要知道，相皖之可是第一個将自己基因樣本送往司理塔的人，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推崇複制人研究的。或許一開始的推崇是真的，後面因為什麼事發現不對勁，便開始反對了，然後就與司理塔和總部的人對峙上。

再說宣城，當時外邦沒有任何征兆的反對盟約，入侵宣城，打的所有人猝不及防。但聯邦十二城沒有一個人覺得會輸，因為他們有“不死軍團”。他們也沒想到，不死軍團的神話居然會被外邦輕易打破！

因為事發突然，宣城葬于火海，除了廢墟沒有留下其他任何可供調查的灰燼。現在看來，當時外邦應該是發明了某種專門克制複制人或者人類的武器。

相尋晝幾度起口，終是緘默。但本着人道主義的關懷，他還是鼓起勇氣扶上蘇律回的肩，掏出一顆不知從哪來的糖，輕聲說：“蘇博士，雖然我知道您現在大概率情緒非常低落，但是為了防止突然性的昏迷，要不還是先吃點糖預防一下？”

蘇律回瞥了眼他，又戴上了那張“萬事無所謂”的冷臉面具，他接過糖果收進口袋說：“情緒再低落也不死人。”

“額...”相尋晝被他的話嗆了一下，眼神卻止不住的往蘇律回兜裡看，“...不愧是蘇博士，那我們來說正事吧。”

“043原體叫做仲俞，是我的...戰友。你可以把我們當成宣城的遺民。”

蘇律回側開身子，離相尋晝保持距離。相尋晝收回視線，繼續道：“我們從其他地方得知，他的複制體未被銷毀。與此同時，司理塔也要來回收043，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希望自己戰友的複制體落到司理塔手裡。”

“你們......”蘇律回靠在試驗台旁，艱難地開口：“你們是覺得，當年宣城滅城另有隐情？不然為什麼排斥司理塔回收待修體？在這之前，你們還發現了什麼？”

“...很遺憾，這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相尋晝感覺自己情緒有些不受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你剛才也看到了，宣城先鋒護衛隊離奇慘死，但仲俞生前卻隻把将軍與司理塔和理事會的人争吵的記憶片段同步到043中，說明他肯定是發現了什麼，隻是來不及說。”

這我當然知道。但是... ...

蘇律回卻撇過頭去——讓他憑幾段不知前因後果的片段，讓他相信堅持多年的信仰，崇拜多年的偶像與自己親朋的死有關，這是不可能的！

蘇律回雖然十歲之前一直生活在宣城，因與将軍的關系，也認識不少宣城的士兵，但也沒到都見過的程度，就像仲俞，他就完全沒印象，因此他并不能判斷相尋晝那句“戰友”的真假。

“他們死于不明武器，從爆體而亡的鳥群來看，或許是某種次聲波武器？”蘇律回分析道，“仲俞的記憶隻能說明将軍生前因為反對複制人技術，與聯邦和司理塔的人有矛盾，具體是誰？我們都不清楚。”

“而且，難道意見有所分歧，就緻命嗎？”蘇律回直視相尋晝的目光，“那照你的想法，誰都有可能是嫌疑人，包括我。”

相尋晝對蘇律回這一番猛攻并不意外，因為他早清楚蘇律回對于複制人堅定的态度，所以他不急于這一時反駁，他說：“你說的對。所以我們也還在尋找。”

又面帶苦澀的說：“我們...也沒想過能讓你相信，但還是很感謝你的幫助。”

蘇律回覺得這話很可笑，他道：“你就這麼笃定我會讓你們在鬧事後如此輕松的離開？用将軍把我騙來，卻說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宣城的遺民的身份這麼好用的嗎？”

“你說仲俞是你的戰友，可宣城士兵全部都死在了城門前，你又是怎麼從戰場逃出來的？”蘇律回繼續找尋對方言語之中的漏洞，話裡話外充滿了不信任。

蘇律回閉上眼睛，又想那年得知外邦二度入侵宣城，自己連夜趕回卻什麼也沒找到的場景。這些年逐漸有了些權力，他也托人調查，輾轉多番。最終得到的答案都是四個字——無人生還。

如果無人生還，那你是誰？

相尋晝神情複雜，過了好一會才有些悲涼地說：“我嘛...你可以把我當成逃兵。”

“逃兵？”蘇律回重重地重複了這兩個字，“宣城軍守則第一條就是，逃兵當斬。”

“嗯。”相尋晝避開蘇律回熾熱的目光，隔着高領緊身衣撓了撓脖子，似乎在糾結些什麼，最終還是将手放下，說：“我該死。”

“但情勢所迫，我覺得我哪怕要死也要死的有點價值，這不，當知道南十字重建時我就立馬來投奔了。”相尋晝坦蕩地說，讓人分不清真假。

蘇律回緊追不舍，問：“南十字為什麼重建？誰建的？”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南十字，他不允許南十字被冒名頂替——南十字隻是一個與世無争的讀書會，任何人不能改變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