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城修理所高層會議大廳,是個密不透風的“黑匣子”,隻有中心一盞大燈高懸。綠綢布桌後,幾個人面色凝重地坐着,一個寸頭小夥站在燈下,在一團團數字代碼中彙報調查結果 :“我查了從昨天到今天全部的錄像,未發現可疑人員。但今早六點到八點的監控全部消失,043就是在這個時間段被盜走的。”
六點到八點,剛好覆蓋蘇律回雞飛狗跳的一早上。
蘇律回看着眼前紛飛跳動的代碼,眼皮止不住的跳,寸頭小夥很有眼力見,趕緊說:“但是!我們在倉庫的隐藏監控裡,發現了線索。”
小夥随手一揮,一段錄像便閃入在座之人的腦海。隐藏監控視野很差,分辨率也不高——畢竟這個監控是因為過于老舊才被淘汰,又因還能用,所以被放在倉庫一角,等待它自己報廢,沒想到今天居然立了大功。
冷凍倉庫裡霧氣四散,下一秒黑影閃過,隻見倉庫中心出現了一個身形矮小的黑衣人,他将一把槍收回自己的口袋裡。蘇律回知道,那就是令監控癱瘓的信号槍。
倉庫裡不止一具待修體,層層疊放,他徒手舉起凍存倉,翻箱倒櫃了好久,終于是找到自己要的。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将043從凍存倉拖出,又将其裝進随身攜帶的黑色袋子,複原現場,然後大搖大擺從門口離開了。
冷凍倉的寒氣,好像順着影像滲到會議大廳,讓人汗毛直立。良久,一個胸口挂着藍色三星蛇徽的人微微歪頭,黑色的卷發順勢滑下,遮住了她的徽章,隻聽她說:“就這麼走了?背着這麼大的袋子,沒一個人看到?”
沒人敢接話。
她又看向寸頭,一字一頓問道:“能找到人去哪了嗎,蘇徊?”
“我需要一點時間,木所長。”蘇徊硬着頭皮回答,心裡完全沒底。
蘇律回卻在這時說:“可以。”
那黑衣人自身攜帶的袋子拉鍊,是一個黑十字,雖然不顯眼,但蘇律回還是注意到了——與海王司機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我等你好消息。”木所長微微一笑,起身拍了拍蘇律回肩膀,墨綠色的長裙掃過蘇律回的腳踝。她又轉頭看向蘇徊,視線特意在兩人之間走了幾個來回,蘇徊知道所長是什麼意思——她在提醒自己與哥哥的差距。
“砰。”會議室門被打開了,趙省從外面跑了進來,将一份深藍色的文件夾交給木所長,說:“特别調令下來了。”
木所長佁然不動,蘇律回自覺的将調令接過,眼神示意趙省,說了句:“走。”
修理所位于陌城中心地帶,四通八達,蘇律回看着車窗外交錯的風景,間雜着紅綠閃爍的指示牌,心裡冷笑:現在倒是一點也不堵。
象征着特别行動局的警笛長鳴,所有人都必須為此讓步。
“查到那個司機的身份了嗎?”蘇律回很早就将打車app上司機的信息同步給趙省,雖然不抱什麼希望但還是想問。
趙省搖搖頭:“假的。”
“對了,你為什麼讓我查十五分鐘内能到修理所的醫院?”趙省坐在副駕駛位,翻着新鮮出爐的緊急事件報告單,異常頭疼。
“因為蝴蝶飛不了那麼遠。”蘇律回有意無意地用指尖在腿上描繪着蝴蝶的輪廓,想起計時車上海王司機和“6”的對話,他現在是搞清楚海王為什麼要當司機了——敢情海王就是專門沖着他來的!
别人将他當傻子,耍的他團團轉,蘇律回卻沒有暴走,反而異常冷靜——畢竟生氣傷身體,他沒那麼多精力用在生氣上面。
趙省不知道蘇律回又在說什麼謎語,不過他已經習慣了,他說:“按照你的要求,附近有一家公立醫院和一家私立醫院。你覺得他會把043運到哪裡?”
待修體送入凍存倉前都會浸泡剝離液,導緻待修體一旦解凍,就不能離開負八十度的地方超過一小時,直到修複完成,浸泡特殊激活液。蘇律回清楚,對方盜走後必然得找一個地方暫為儲存,而有這個儲存條件的,除了修理所,那就隻有醫院了。
趙省一邊說一邊将地圖同步到蘇律回的端腦,蘇律回看着地圖思索片刻,問道:“我們現在去的不就是私立醫院嗎?”
趙省笑道:“這不是怕你有什麼别的線索。”
蘇律回搖搖頭,說:“沒,如果陌城日曜醫院能混入盟會的人,那聯邦直接解散算了。”
“日曜那邊所長親自去了。”趙省回過頭,“意外嗎?我們木昭昭所長親自出手,你這043号待修體可不一般啊,诶,他本體叫什麼來着?”
蘇律回瞥了他一眼,拉開了車門,趙省連忙追出來,大有死纏爛打的架勢,蘇律回盯着他好奇的大眼睛,幽幽地說:“想知道?我告訴你,043的本體叫......”
“停!我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聽到。”趙省連忙捂住耳朵,蘇律回嗤笑一聲,說:“真說了你又不高興。”
“口嗨和百年牢獄我還是分得清的。”趙省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執法記錄儀。
聯邦明确規定,不可以透露待修體以及其本體的名字。修理所内統一使用編号命名,隻有專門負責的修理師在一開始會接觸到本體名字。
蘇律回非常有職業操守,本來也就是逗逗趙省。他四下環顧,發現這家私立醫院沒有那種醒目的标志,隻有門前一小塊古風的木質牌匾,上面寫着“清風竹苑”。類似四合院的布局,竹林環繞,還有小橋流水,硬是給它在繁華中圈出了一塊淨土,路過的人隻會覺得是私家宅院,怎麼也不會往醫院方面想。
“清風竹苑?”趙省看着牌匾,有幾分疑惑:“怎麼感覺有點熟悉?”
“可能是個賊窩吧。”蘇律回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他真的很想把那個偷走他小小目标的人打一頓!然後跟海王司機一起一鍋炖了!
趙省跟上來說:“人已經安排好了,隻要他一現身,立馬動手。”
蘇律回打量着醫院内部,沒看到一個人影,連工作人員也沒見到,心下疑惑,搖頭道:“不,我先會會他。”
趙省也發現了,但他現在顧不了這個,隻見他一個跨步攔在蘇律回身前,低聲道:“我不管你想幹什麼,你要是又想像上次一樣以身入局,就别怪我不客氣。”
“怎麼?要我把敲暈壓回去?你知道嫌疑人長什麼樣子嗎?你連我們要找誰都不知道。”蘇律回淡淡地說,非常熟練地忽略了趙省的威脅,看了眼醫院布局圖,轉身上樓。
“......”要不是蘇律回實在是弱不禁風,趙省真想給這個好心當成驢肝肺的東西一拳!但他又沒辦法反駁,若是普通的修理師,發現待修體被盜,配合錄好檔案後隻需躺着等消息就好,但蘇律回不一樣,又剛好隻有他知道嫌疑人線索。
沒辦法,這是祖宗,得供着。趙省做了最後的讓步,他說:“不要在我的視線範圍外行動。”
蘇律回不置可否。
這時,清風竹苑的工作人員終于是從房間裡出來了,在樓梯口攔住了兩人前路,他緩慢地說:“請二位出示預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