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台插播一條早間新聞，司理塔研究所于今日淩晨三點零六分公布最新研究進展，宣告複制人技術已突破量子意識同步大關。”

“聯邦首席工程師季青崖于今早召開發布會，聲稱該技術不久後便會投入軍方使用，複制人軍團可共享同一原體的戰術思維，一人成軍，千人共赴。”

“——聯邦十二城，将戰無不勝。”

屏幕上的人，眼眸深邃，應該是熬了很久的夜，但透過疲憊，那些野心與信念還是像一束避無可避的光一樣，穿透每一位聆聽人的心。

蘇律回盯着他的臉看了許久，直到季青崖發言結束，才拿起筷子，攪了攪坨成一團面。

“砰！”的一聲，身前傳來巨響，震掉了蘇律回手中的筷子，飛濺的面湯一點也不見外，直勾勾往他衣服上蹭。

今天真是不走運！蘇律回沒功夫替新衣服哀悼，他深吸一口氣，準備嚴肅質問同桌的人在發哪門子的瘋。

沒想到那人居然先發難，怒道：“都已經新曆231年了！還敢用這早淘汰了的第三代複制人！”

吼，好消息：不是針對他的。壞消息：是針對複制人的。

店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連忙跑來，結果那人看到店家後更生氣了，這次直接站起來喊：“這種失敗體的關節液會污染食物，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塔林”事件，你别跟我說你不知道！”

聽到這裡，周圍原本事不關己的人也紛紛停下筷子，不言不語望着店家，像無盡的黑洞要把人吞噬。

店家連忙道歉：“我...我知道，是...是會污染，可是你看！他關節處我都包裹了隔離罩，我每天都會拆下來仔細檢查，确定沒問題才使用的！”

複制人服務員也特意把自己袖子撩起來，嘴裡念念有詞：“隔離罩，沒問題。”

店家輕輕将她袖子拉下來，不動聲色将她拉到自己身後。兩人并肩而立，服飾遮住差異，若不是脖頸上的條形碼，誰也看不出其中一個是複制人。

自從聯邦簽署《緊急克隆法案》，複制人不斷更新換代，至今已是第十代。第三代的舊産物自然因為各種各樣的不良原因被淘汰。

作為與時俱進的人，自然不能與落後的東西為伍。

挑事的人才不管店家說了什麼，他就是不爽，于是大手一揮，指着離他最近的蘇律回說：“怎麼就沒關系？來，你讓他評評理，‘塔林’案導緻人類發生基因突變，《複制人管理法案》明确規定不可以使用有損的複制人！出了事，你擔的起嗎！”

然後又指着店家，铿锵有力地下了最後通牒：“我要去聯邦監察局告你！”

店家有苦難言，眼神一直在蘇律回和挑事的人之間打轉。他也明白自己确保不了百分百沒意外——可是換一個新複制人太貴了，雇一個新生代複制人也太貴了，現在還沒有人類願意來當服務員！

而且他也不想換。

蘇律回自認不是一個多善良的人，也沒那麼多精力管别人的事，但他很不喜歡有人指着他，也很不喜歡别人在他專業領域裝逼的樣子。

所以他将剛才擦了半天衣服的紙巾揉成一團，率先打破了沉靜：“既然你要我評理，那我就來說幾句。”

挑事的人瞪大眼睛，他隻是随口一說，沒真希望别人來“評理”。

蘇律回沒理他，接着說：“塔林關節液導緻人類基因突變不假，但你可知突變後發生了什麼？”

“聯邦沒公布，我怎麼會知道！”那人不屑道。

“公布了，在後續的研究進展裡。”蘇律回搖搖頭，“一百零一頁的專業論文，你看不懂也正常。”

“簡單來說，人類随時會因自身或外界原因發生基因突變，但其中有90%的變異無關緊要。”蘇律回将紙巾扔進桶裡，侃侃而談。

“‘塔林’事件之所以廣為人知，不在于他造成了什麼危害，而是這個事件的發生，促使反複制人盟會建立，所以聯邦才會将這作為裡程碑事件記載。塔林事件無人傷亡。”

蘇律回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很詫異，除了面館角落裡的一位穿着褐色衛衣的男子，他一點不受外界環境打擾，自顧自吃着早餐。

蘇律回瞥了他一眼，起身仔細檢查了一下複制人服務員。周圍的人都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變成全神貫注。

檢查完畢，蘇律回盯着挑事那人道：“管理案說的是有損，而非舊版。這複制人被照顧的很好，這麼多年也沒一點損壞。你有種現在就去監察局，看他們會不會把你當傻子。”

“你！”挑事的人氣不過，又罵不過，“你你你”了半天說不出其他話，隻能瞪着店家“哼”了一聲，然後氣鼓鼓地走了。

店家感動不已，抓着蘇律回的袖子，激動道：“小蘇啊，今天幸好有你在！不然小青和我這生意，算是完了。”

小青，也就是那個複制人服務員。她也朝蘇律回笑道：“謝謝你。”

蘇律回不動聲色将袖子抽出，嘴角微微上揚：“沒事河叔，最近挑事的格外多。有什麼特殊情況及時跟趙省說。下周就是青姨的檢查日了，記得帶她來修理所。”

河叔連忙應道，他看了眼坨了的面問：“趕時間不？我再給你煮一碗，吃了再走？”。

“來不及。”蘇律回拿起手機搖搖頭，一身輕的來一身輕地走了。

要論繁華程度，陌城當屬聯邦十二城第一，可就是這樣的地方，也會有破舊落敗的犄角旮旯處，仿佛一片賽博廢土，養育着一群在這個時代被稱作“榆木”的人群。

這片區域也被聯邦稱作“危險區”——因為反複制人盟會的人經常隐匿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