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進棚站直身體,身量高挑,年紀看臉十八九歲的樣子,看見他時眉頭緊皺,仿佛接到了一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燙手山芋。
随燕歸聽屋主撥完錯位的報警電話,很明顯,她一點不想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但為了防止他凍成脆脆冰,她還是收留了他。
想起她離開時微皺的眉眼間流露出一絲對小孩的嫌棄,坐在兒童房裡看動畫片的随燕歸輕輕笑起來。
他的運氣一直很好。
動畫片花花綠綠的影像完全吸引了傻狐狸的注意,任憑随燕歸抱着它随意揉搓。
小姨的話、堂哥的病都說明莫名其妙掉進去異世界的人不止他一個,前兩次他帶回了焦石和傻狐狸,這一次是想他拿走什麼東西呢?
動畫片放着放着變成了搖籃曲,取暖器産生的熱氣熏得他昏昏欲睡。
兒童房十年前墊的海綿墊讓祝穗禮回來的第一天就扔了,角落裡裝好的玩具和翻出來新放的折疊床前一天剛被富貴洗過。
随燕歸對于睡意沒有過多抵抗,他脫下外套疊好,抱着傻狐狸爬上折疊床,尋找好一個舒服的睡姿後閉上了眼睛,牙酸的鐵架摩擦聲随動作停下。
先睡覺,睡醒沒回去再說。
祝穗禮推開房門進來,問:“是睡着了吧?”
她用手指輕輕撩開被子,看見小孩長長的睫毛抵在白狐的皮毛上,她将被子往下拉,掖在小孩的下巴邊。
随燕歸的眼皮微微一動,徹底失去了意識。
富貴答道:“是的沒錯,剛剛他已進入深度睡眠,正是我們幹活的好時候。”
*
“嗬,我感覺,呼,我就是個怨種牛馬命。”祝穗禮站在頂樓平台上,用鏟子推掉上面松散的積雪,然後敲散露出來的硬冰層,一塊與旁邊的雪層推下去。
“憑什麼外來的小孩睡覺,我要在這裡鏟雪?”
頂樓的平台平坦開闊,上空沒有電線,她們小時候每到春秋天風大的時候就喜歡站到上面放風筝。
圓柱形富貴在樓下鏟走她推下去的雪花冰碴,不忘在耳機裡安慰她:“想開點,你沒辭職在中心區的話,這個時候說不定依然要去上班。”
“不是說不定,是一定。”祝穗禮鏟完最後一個角落的雪,“有一年下大雨,城區内澇,公共交通停了半天,我是靠走路和借來的自行車到公司的。”
她憤憤地砸了下鐵鍬,“那天居然還算我遲到,扣了我一百的工資,早知道請假不給請,直接曠工算了。”
拎着鐵鍬往下走時,祝穗禮吐槽不停:“我一個月工資三千三,遲到居然扣我一百塊,還是因為天氣原因遲到。”
鐵鍬在階梯上被拖着走,發出富有節奏的咣當聲。
忽然間,噪聲戛然而止。
一樓兒童房門開出一個小小的縫隙,視線下移,小孩臉睡得紅撲撲的,黑眼睛盯着她瞧。
挺聰明的,知道外面冷,隻站在裡面看她。
祝穗禮被富貴同化的念頭剛起,就聽見富貴在耳朵裡大呼小叫:“哎呀,信号不好,屋裡的小白狐在睡覺,掃雪掃得太認真,我沒注意到他醒了。”
不靠譜的人工智障挺會找理由……
說好了小孩子是最高的優先級呢?
祝穗禮清清嗓,擡步想問問漂亮小孩餓不餓時,她眼裡的世界異變陡生。
屋外雪花停歇,結成的冰棱開始滴水,口袋裡的手機信号驟然滿格。
這些祝穗禮全看不見,飛得歪七扭八的鳥雀飛行器破門而入,占滿了她整個視線。
她下意識看向小孩站的位置,久違的對話框頂在小孩腦袋上。
介紹框一閃一閃,姓名那欄先是加密的“***”三個點,多次變換後穩定下來:
【姓名:随燕歸
【價值評定:A
【祝福語:千金散盡還複來——天生好命的人怎麼說都行。
但願你永遠那麼幸運。】
鳥雀飛行器掠過小孩,朝着祝穗禮飛過來。
撞過來的瞬間,幻覺消散。
祝穗禮停步,她見過這個名字。
她弟的研究生導師姓随,導師有個孫子,叫随燕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