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笑意在頃刻間蕩然無存,一低下巴讓整張臉顯出一種極為暴戾的陰沉,“慈賀!”
慈賀冷哼,心道:“喊個屁,沒趁亂砍了你腦袋就算不錯了。”
相比較于其他人,慈賀的動作極快。
他時而矯健如狩獵的花豹,時而又靜谧如伏擊的蟒蛇,在凹凸的鐘乳石壁上接連跳躍,隻幾個瞬息間便接近了祖兒普。
盡管祖兒普的九個腦袋被捆了八個,但它仍然十分執着地死死盯着慈賀。
它狂吼,猛烈地掙紮起來,足夠讓人相信若是沒了鎖鍊的束縛,它一定會将慈賀撕碎當場。
揮劍前,慈賀直直同祖兒普猩紅的眼睛對視。
果然是朝我來的。
慈賀心下冷笑,果然是……同類相吸啊。
下一秒,那天罰者法杖化作的單手劍倏地暴發出一陣耀眼至極的紫光。
慈賀不理會耳畔猛然響起的《Escape》系統刺耳的警報聲,他單手高舉長劍,自由下落的風呼嘯着吹散他如瀑的長發。
那劍接觸到祖兒普頭顱的一瞬間便發出了滋滋的牙酸的響聲。
祖兒普由于劇烈的疼痛嘶吼出聲,但下一秒,這第九個腦袋就被慈賀輕飄飄的一劍齊根斬下!
伴随着腦袋咕噜噜的落地,祖兒普頓時狂暴。
他嘶吼着振翅,身體已經離地,拽得鎖鍊“哐啷哐啷”響動,又險些拽碎鐘乳石将牧朝生甩飛出去。
但牧朝生仍舊鎮靜如常,甚至要比鎮靜更鎮靜。
盡管他手上強硬地拖拽着鎖鍊,卻從頭至尾沒舍得分一絲一毫的目光給它,而是直勾勾盯在穿梭跳躍的慈賀身上。
慈賀将劍揮起,垂直掄向祖兒普撲棱撲棱起飛了的身體,直接将它結結實實砸在地上,砸出一個龍形大坑,塵土飛揚。
他的神情無比很厲,眼看就要再将另外的八個腦袋也如法炮制地齊根砍下——
“慈!”本傑明突然大喊,“等一下!你看它的尾巴!”
于是慈賀生生地停下了動作,轉頭看向祖兒普長長的尾巴。
這不看不知道,一打眼看去,他的神情猛然一滞。
祖兒普還在不住地嘶吼,但是此時此刻,沒有人再顧得上去看、去聽。
隻見昏暗的洞穴深處,祖兒普的尾巴隐匿在黑暗裡,赫然已經同一座巨大的、足以支撐起整座洞穴的鐘乳石柱黏連。
而最讓他們膽戰心驚的是……此時,這個鐘乳石柱内,有一道瑩瑩的藍光。
“沙之印記……”安德烈喃喃道,“怎麼會在這裡?”
慈賀盯着那根尾巴,突然想到了方才洞穴外的石壁内,伸出來的骨刺般的觸手。
他一頓。
……不對,一定還有别的解釋。
不能是這樣。不能是這樣的,不能……
“它和這個洞穴長在一起了。”
在一片混亂中,牧朝生依舊四平八穩地緊緊勒面前的九頭怪,他甚至有閑工夫偏過頭,朝其他人微微一笑,“我們打從一開始,就一直在它的身體裡。或者說……”
牧朝生笑道:“除非這個洞穴坍塌,我們再也出不去了。”
一時之間,整個洞穴内除了祖兒普轟隆轟的翻騰聲與嘶吼聲,沒有人再說話。
沒有人有話說,也沒有人想說話。他們甚至頭腦一片空白,已經連震耳欲聾的雜音都聽得霧蒙蒙。
洞穴坍塌。
那不就是……活埋麼。
怎麼出去?變成鬼魂飛出去嗎?
慈賀忽然道:“對了,我從剛才就想問,你們的異能是不是出問題了?”
衆人一蹙眉,抿唇沉默不語,半晌過去,隻有本傑明開了口,“是的,本來以為隻是小事,我們的勝算也很大,就沒提。”
“我的異能是禦風,亞瑟是護盾,安德烈的是控水。在這裡,我們的異能好像都失效了。”他擡了擡嘴角,但并沒什麼笑意,“似乎隻有萊昂的身體異化和慈的手電筒沒受到影響。”
慈賀對于手電筒已經完全脫敏。
他自動忽略了這一句,點了點頭,“也就是說,所有抽象的、幻化的異能,在祖兒普的身體裡都是不能使用的。”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其他的異能都可以不重要,但是亞瑟的護盾異能直接決定了他們能不能活着走出這個洞穴。
但這都是之後才需要考慮的了,他們的當務之急是……
“你們覺得我砍了這個九頭怪,而不直接引起塌方的可能性有多大?”慈賀問道。
衆人先是一陣熟悉的沉默,随後不知是誰低聲罵了一句髒話。
雖然已經活了很久了,但慈賀暫時依舊沒有葬身此處的打算。
而且……
慈賀轉身看了看以一人之力拽着一頭怪物的神色不明的牧朝生,和他那雙泛白緊握着的手。
凡人之軀是很脆弱的。
不能再等下去了。
“這次沒有記名投票了。對于‘是否直接砍了祖兒普’的議案,我以個人名義同意執行。”
慈賀語速很快,一邊說着一邊提起劍。
他的神情很少如此嚴肅,但此刻确實如此。
緊接着,慈賀以極快的速度和一種近乎虐殺的手法,直接将那掙紮扭曲的名為“祖兒普”的仵坦版紅龍的八個腦袋剁了個稀碎。
腥臭的血液濺了慈賀滿身。
他轉過身,單手将劍一甩,打起一陣破風聲,在地上甩出一道優雅的弧形血漬。
牧朝生當即就收起了鎖鍊,大步走向慈賀。
“你……”
還沒等牧朝生嚴厲的責備脫口而出,慈賀率先垂下眼睑,虛弱地擡了擡手。
于是牧朝生臉色萬花筒似的當即一變。
他的雙手先于他責備的話語,緊緊摟住了眼前這個連長發上都沾了血的孱弱的身體。
慈賀:“嗡嗡嗡。”
牧朝生沒聽清。
他再也顧不上滿心的惱怒,連忙低下頭将耳朵湊得更近了一些,“什麼?”
慈賀虛弱道:“我說,我他媽快被熏吐了。别晃我了,我他媽要吐了,你聽見了嗎?”
牧朝生:“……”
牧朝生忍無可忍地摸出了七八十張淨梅符,使了勁往慈賀頭上砸去。
慈賀垂着頭,眼看自己身上的血污一點點消散,甚至還能聞見若有若無凜冽的臘梅香。
他暈乎乎道:“怎麼回事?好香,這裡是天堂嗎?”
牧朝生臉色并不可觀,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他擡起的手——但最終,狠狠擡起了的手卻隻是在慈賀腦袋上輕輕揉了一把。
牧朝生歎了口氣,“現在好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