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賀瞳孔一縮。
這不是怪物,這是……
“紅龍!”
他的臉色頓變,急切喊道,“亞瑟!給我法……手電筒!”
亞瑟立即從遠方将天罰者法杖抛向慈賀,慈賀頂着骨刺觸手的巨力,一擡手穩穩接過,心念一動将其在空中就再次變為單手劍。
他将劍尖朝下,緊貼胳膊,由于驟然用力,能見到微微敞開的領口下,脖頸處一道緊繃的線條隐約沒入衣領。
慈賀手下一個寸勁,生生将纏繞着他的骨刺砍斷了來。
骨刺觸手受了痛,哆嗦幾下“噌”地就要收回。
緊接着就是哐啷一聲巨響。
洞口盡頭的紅龍忽然難耐地抽出了它的吻,狂烈地嘶吼出聲。
“快跑!”萊昂大吼出聲。
剛剛掙開了束縛的慈賀來不及揉揉自己的胳膊和腿,緊急爬起身攔下了“BALAD”的五人。
“不能向後跑!”他有些喘息,但語氣仍舊保持着冷靜,“洞口太窄,如果紅龍發了狂沖進來,山洞會塌。”
一片混沌中,慈賀年輕而平靜的語氣足以平穩在場所有人的心緒。
本傑明深呼吸,“對,不能逃。”
紅龍的嘶吼聲仍在繼續,它甚至已經在沖撞着洞口,帶動整個山洞轟隆隆地震顫。
“是個空腔。”
牧朝生朝紅龍的方向眯了眯眼睛,“這個山洞的盡頭,紅龍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巨大的空腔。”
“空腔?”萊昂愣了一下,“那豈不是……”
慈賀兀自點了點頭,胡言亂語,“對,我們得進去。”
說完之後,他咳了兩聲,本着開明納言的理念,在地動山搖中仍舊十分通達地率先舉起了手,“現在記名投票表決,誰同意,誰反對?”
牧朝生擡手摸了摸慈賀被勒得發紅破皮的脖子,語氣沉沉,“我同意。”
時間緊急,情況所迫,衆人心下自然是清楚,他們一步也不能退,除了進入洞穴空腔殊死一鬥别無他法。
投票表決比起表決,倒不如說是慈賀在有意舒緩此刻緊繃的氣氛。
而且效果看上去也很不錯。
衆人皆是忍俊不禁,沉悶凝滞的空氣被笑意沖散,本傑明笑眯了眼:“慈,我沒說錯,你是真的很有趣。”
他眼中的笑意未消便轉身朝向了前方,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走吧。去大鬧一場。”
“BALAD”小隊每人一把軍刀,長柄短柄蝴蝶刀,樣樣都有。
他們提着刀,以極快的速度朝前奔去。
慈賀随着他們同樣是一路狂奔。
隻不過他向來不是什麼專心的人,三心二意慣了,即便氣喘籲籲跑着步也有空胡思亂想。
他簡單回味了一下剛才牧朝生的手覆在他脖子上時的觸覺,心道:“我的潔癖症狀好像減輕了。”
他想至此,不受控地聯想到剛才纏繞着他的黏糊糊的觸手……當即腦子一滞,一張極為明豔的臉險些破功皺成一個包子。
……噫,減輕了個屁啊。該惡心這不還是惡心嗎。
他們正在奔向的前方的确是一個空腔。
而且這個空腔極為寬敞,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巨大的洞穴,一進入頗有“初極狹才通人,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之感。[1]
這洞穴寬闊無比,甚至由于昏暗略顯出了無邊無際之感,但細看此處卻是十分詭異的與沙漠地帶相悖的溶洞地帶。滴滴答答的鐘乳石,地下水小溪,潮濕的石壁,粘膩的空氣。
慈賀舒服得打了個哆嗦。
……當然,如果沒有那個礙眼的九首十三角的怪物就更好了。
這個仵坦教義下的邪惡之神“索犽阿塔”的龐大的化身——祖兒普,真的吵得他精神衰弱。最重要的是,又醜又吵,還他媽的很臭。
祖兒普的九個腦袋各個不重樣,但皆是嘴歪眼斜,比他漫長的一生見過的所有醜陋的鬼怪都還要醜陋一萬倍。
九個頭,三個頭大吼,三個頭噴火,三個頭噴水,波瀾壯闊有餘,美貌極其不足。
醜得慈賀隻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長針眼。
他匆匆閉上眼,但很可惜鼻子還通着,熏得他頭暈腦脹,于是他又匆匆捏起鼻子。
牧朝生注意到了慈賀這般動作,自然地轉過頭去問他怎麼了,慈賀對此隻是嗡嗡:“它有口臭。”
引得牧朝生笑着往慈賀頭上揉了一把,順便溫和地順直了他略翹起的發梢。
慈賀不喜歡被摸頭,他下意識就想破口大罵,但又礙于害怕臭氣從嘴裡鑽進去,隻好忍氣吞聲地牢牢閉着嘴。
他閉着眼捏着鼻子,一邊胡亂地提起單手劍,不往祖兒普那處使,轉過頭就往牧朝生身上劈。
慈賀劈人用了十成十的狠勁,但牧朝生隻是笑着側身躲過,心道:“真可愛。”
兩人在這兒磨叽的空當,“BALAD”衆人已經提着真刀真槍往前沖去了。
萊昂的異能是身體異化,他的右臂騰然變成了一柄尖刀的形态,将近兩米長,掄起來能聽見呼呼的風聲。
他往石壁上一蹬,躍至祖兒普的右側,一刀下去直接将它翅膀的骨刺從根部斬斷。
祖兒普吃痛狂嘯出聲,擰過一個腦袋,熊熊烈火就要往萊昂腦袋上噴吐而出。
萊昂神色鎮靜,側身一轉,身後的亞瑟連忙罩出一道護盾,可這道護盾在碰到空氣的一瞬間,突然傳來一陣爆破聲,緊接着如迎着風的沙子一般消散了。
亞瑟一驚,“怎麼回事?”
雖沒有擋下“索犽阿塔”的地獄之火,但護盾爆破之時打起的一道氣浪卷過來,恰好足夠給萊昂一道反沖力,叫他同熾熱的火焰擦肩而過。
祖兒普的九個腦袋,一個腦袋忙着和萊昂你追我躲,而另外的八個腦袋十六雙猩紅的眼睛卻是無一例外地直勾勾地盯着遠處閉眼閉鼻神色難看的慈賀。
一瞬不瞬。
牧朝生比慈賀更先察覺到祖兒普毫不掩飾的視線。
他一眯眼睛,在那幾個腦袋即将氣勢洶洶地要沖向慈賀之前,手上掐一訣,當即無火自燃一張黃符,憑空幻化出了兩根胳膊粗的鐵鍊。
牧朝生稍一撤步,“哐啷啷”将粗重的鎖鍊甩出去,四個腦袋為一叢,左手右手将八個腦袋分别打包,狠狠勒緊。
他側目往身側一掃,閃身靠向一塊上下相接通連的兩人合抱粗的鐘乳石,抵住肩膀,雙臂一拽,直接将八個腦袋拽了個叮當相撞,任憑它再怎麼掙紮也沒能竄動分毫。
站在遠處的德雷克趁機獨臂一甩,隻見地下猛地鑽出一道石柱,直直沖向那僅剩的與萊昂搏鬥的第九個頭。
在這個空當,本傑明、亞瑟與安德烈立即合力揮刀向其沖去。
祖兒普高聲嘶吼,一雙厚重的龍翼揮動,震得整個溶洞内碎石噼裡啪啦地往下掉,眼看就要震碎洞頂整個坍塌。
慈賀在一片混亂裡,慢吞吞地走向牧朝生。
邊走邊精準地偏偏腦袋,躲過無數碎落的石塊。
此刻牧朝生的雙臂已經緊繃到極限,将他黑色的衣袖繃出一道道衣褶,雙手也因為極度的用力無限發白,即便是有些昏暗的此刻也能看出這雙手幾乎已經毫無血色。
見到朝着他摸瞎走來的慈賀,牧朝生卻是雲淡風輕地一笑,連語氣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平靜、溫和,甚至沒有一絲多餘的喘息。
“你來了?到我身後去。”他笑道,還不忘補一句,“乖。”
慈賀睜開了眼。
不知是牧朝生找死的“乖”,還是那哄孩子似的語氣,慈賀無端地感到了煩躁。
而且是一種極為熟悉的、曠日持久而微妙的不爽。
他朝着牧朝生的走去的腳步一頓。
緊接着毫不留戀地就轉回了頭,拎着劍一蹬地,直直沖向祖兒普!
牧朝生的表情頓時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