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賀起身,拍了拍手上莫須有的灰土。
不忘冷臉好心點撥牧朝生,“下次不許展示了。”
可餘光一瞥,慈賀卻發現牧朝生并沒有認真聽講。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某處。
“怎麼了?”慈賀問道。
牧朝生不語,隻往前一上步抄起了牆邊的電鋸,朝慈賀遞去。
“你不要?”
慈賀婉拒。
“行。”
牧朝生嘴上這麼說着,手上卻不知從哪摸出一塊朱砂,唰唰往電鋸上畫了幾筆。
紅色朱砂猛然亮起金光,随後又迅速隐沒。
電鋸立即縮小成了手掌大小。
“這樣呢?”
牧朝生又問道。
慈賀臉上有些為難,半推半就,“這樣不好吧。”
手上卻十分麻利地接過小電鋸,欣然收下。
等到兩人磨磨蹭蹭回到“演員1”休息室的時候,方才還擁擠的屋裡,此時隻剩下床上昏迷不醒的蘭葉,和守在床邊的張白英兩人了。
聽到門響,張白英迅速反應了過來,迅速拿起了床頭櫃的水果刀。
“是誰?”
慈賀和死而複生的牧朝生先後進了屋。
“小賀!你可算是……啊!”
昏暗的燈光下,張白英眯了眯眼睛,等看清慈賀身後之人,手中緊握的水果刀直接脫了手,“朝生?是你!你還活着!”
不等牧朝生說話,張白英已經緊張地上前,例行全方位地給兩人做起了檢查。
“還好,還好,還好沒受傷!你們兩個可真是要吓死我!一個逞能一個失蹤,下次可千萬不能這樣了……”
張白英一邊檢查,一邊絮絮叨叨,但來回來去就這麼幾句話。
但出乎意料地,慈賀和牧朝生沒有一人質問她親昵的稱呼,也沒有一人開口開口打斷她自顧自的唠叨。
确認兩人胳膊腿俱全,慈賀身上的傷也沒有再增加,張白英這才放心地坐了回去。
慈賀給牧朝生拖去了屋裡唯一的一張凳子,自己則一踮腳,坐到了書桌上。
“他們人呢?”
張白英沒想到慈賀居然會問起其他人,一怔,随後笑了一下,“你說他們啊。聊了會兒天,聽到十二點的鐘聲之後便各自回休息室去了。”
“哦,休息室已經分好了?”
“對,分好了。我們總共八個人,正好一人一間,王浩小同學提議說抽簽,最後就抽簽定了。還剩下6号房和8号房,你和朝生商量着選就是。”
慈賀了然,點了點頭。
他向後一仰,靠上有點漏風的窗戶,“一人一間,你和那個于斜……于嗯嗯先生,不住一起?”
他哼哼兩聲糊弄過去,一邊又在心裡悄悄畫了個十字架。
……他記性真的有點差,實在記不起張白英歪鼻子斜眼的先生叫什麼了。太對不住了。阿門。
可哪想,張白英聞言動作一僵,情緒也在瞬間變得奇怪。
“我倆……不住一起。他說房間太小了,各自一間房休息得更好。”
牧朝生不着痕迹地看了張白英一眼。
收起目光的一瞬間,他同慈賀的目光短暫相交。
慈賀淡然别開眼睛。
“蘭小姐怎麼樣了?”他問道。
說起這個張白英就更發愁了。
在她的臉上,方才的沮喪一閃而過,轉而替代的是某種帶着職業光輝的冷靜正色。
“情況不算好。”
她又簡單查看了一遍蘭葉的傷口,“血止住了,但傷口發炎紅腫嚴重,高燒不退。”
“你是醫生?”
一旁牧朝生忽然道。
他的開口有些突然,張白英下意識朝牧朝生的方向看了一眼。
緊接着不好意思笑了笑,“還算不上醫生,目前隻是住院醫師,會的東西也有限。”
慈賀的目光從蘭葉的藍色圍巾上收回。
“那要怎麼樣才能退燒?”
“退燒嗎?”
張白英搖了搖頭,“主要還是得先消炎。但這種鬼地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自己撐過去。要是有消炎藥就好了。”
慈賀翹着二郎腿,額前的長發被窗戶漏進來的風吹得晃動,“那什麼成分的消炎藥能管用?”
他的語氣清亮又沉穩。
一種微妙的明知故問的錯位感,讓張白英瞬間幻視了她們科室那位不苟言笑的主任。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便開了口。
“抗生素的話,頭孢青黴都行。地塞米松、阿司匹林、布洛芬,救急,也都能用。鐵質器具傷口,最好再打支破傷風……”
說完之後,她自己都愣了一愣。
……怎麼回事。
眼前這不過是一個小孩子,她怎麼會腦子一抽地想起實習生時期的悲慘往事?
感慨過後,張白英搖搖頭失笑,複而摸了摸蘭葉滾燙的額頭。
她喃喃自語道:“現在全看天意了,也不知道那‘表演任務’會是什麼時候……”
一時間,慈賀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他斟酌片刻,道:“應該一時半會兒……”
張白英了然,也歎了口氣。
“是啊,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都不會有了。”
稍頓瞬息,慈賀才補全了未說完的話。
張白英提前準備好的第二聲歎息就這麼卡在了嗓子裡。
“……?”
慈賀飛速瞥了一眼身後的牧朝生。
可後者仍舊堂皇又笑盈盈地看着他,不發一言。
“小賀,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白英思索半晌,問道。
“……字面意思。”
眼睛一轉,慈賀明智地選擇顧左右而言他,“畢竟小醜的演出任務隻是幌子。電鋸小醜是有點駭人,可别忘了這馬戲團裡,不是隻有小醜。”
他可沒忘記找小醜的路上推開的第一扇門。
當時那扇門裡窸窣作響,陰氣冷到他隔着門都有點打顫,他不開門都知道這必然是有鬼作祟。
不過要說最後為什麼毅然決然打開了門……
啧。他這人大概還是有點惡趣味在身上吧。
……阿門。
好在張白英是個聰明人,也不是第一次下副本了,不需要慈賀再多說,立即便反應了過來。
“你的意思是……”有鬼?
“嗯。”
慈賀點到為止,似乎是不欲多說,擡胳膊看了看表,站起身,“時間不早了,你們注意安全,早休息。”
慈賀剛有動作,牧朝生影子一般迅速站起了身。
同張白英作别後,緊随慈賀一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