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張白英倏地一擡頭,吓了王浩一跳。
他結結巴巴問道:“怎,怎麼了?”
張白英此時的表情有些奇怪。
她輕手輕腳将陸有道扶着坐下,随後猛地跳起,當即徑直地跑到門邊,眼看着就要轉動門把手——
“張白英!”
于紹光的一雙吊梢眼猛地睜大,他仗着手長,一把拉住了想要開門的張白英,“你做什麼!想送死嗎!還是要拉我們一起陪葬!”
張白英纖細的手腕被于紹光死死地抓住。
她眼圈泛紅,像是即将要落下淚來。
于紹光緊握着的手一僵。
可旋即便再次握緊,眉頭緊蹙低聲道:“别做傻事!”
不知究竟是出于什麼情緒、又或是什麼原因,張白英将哭不哭,卻不住地顫抖起來。
“方才……方才我同牧先生擦肩而過,牧先生特地囑咐,讓我看着慈賀小同學……叫他别亂跑……”
張白英嗫嚅似的,一頓,随後才磕磕巴巴道,“牧先生的犧牲也是為了大家……”
“什麼?犧牲?你說誰犧牲了?”
王浩像是聽到了什麼驚人的消息,驚慌失措地從地上叽裡咕噜翻了個個兒,爬起身,“牧朝生?那家夥死了?”
張白英雙手掩面,聲音壓在手掌下,模糊不清。
“在走廊裡,他一人斷後替大家攔住了小醜……”
門外。
幽暗逼仄的長廊是死一般的寂靜。
黑暗中,慈賀貼着斑駁的牆根,走起路大步流星,卻又安靜得像一隻貓。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驟然響起。
一聲,一聲,穿破詭異的夜。
不對勁。十二點的鐘聲剛剛響起?
小醜呢?在十二點之前,巡邏的時間還沒有結束的時候,為什麼沒有追上來、甚至沒再傳出任何的聲響?
慈賀腳下忽然一頓。
那是……
隻見不遠處,漆黑的走廊中逐漸顯現出一道修長挺拔的人影。
是牧朝生。
顯然,乍然同慈賀迎面相見,牧朝生也有一瞬間的愣怔。
但很快便笑開來,似是無奈道:“怎麼自己出來了?”
慈賀看了一會兒毫發無傷的牧朝生,又看了看他身後漆黑的長廊。
“怕黑的病,治好了?”
對面牧朝生略一頓,随後手腕優雅一翻,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截黑色的……
手電筒。
“啪嗒”一聲,按動了電源鍵。
瑩瑩的光劈開黑暗,幽幽地照到慈賀的身上。
“抱歉。太害怕,忘記打開手電筒了。”
盡管說着抱歉,可牧朝生臉上卻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歉疚,硬要說,大概可能是有幾分懊惱,“還是怕的。”
打量了打量慈賀的表情,牧朝生很識趣地閉上了嘴。
“牧朝生。”
冷不丁地,慈賀喚了他一聲。
牧朝生遂再次看向他。
“嗯。怎麼了?”
慈賀終于收回了停留在牧朝生身上的目光。
“你家手電筒,用的是紫光燈?”
黑暗中,一條紫色光路尴尬地一搖晃。
牧朝生“哦”了一聲,将拿着手電筒的手往身後一背。
“啪嗒”輕脆的一響,把這破燈關上了。
一時之間,兩人之間的空氣變得微妙且滞澀。
“你最好告訴我,你現世是個驗鈔機精。”
慈賀冷靜道,“不然我就要動手了。”
“嗯,我現世的确是……”
慈賀轉身就走。
剛一轉身,牧朝生立即像狗皮膏藥似地貼了上來。
“小慈。”
小慈倏地停下腳步。
扭過頭去,他扯了扯嘴角,“勸你敬老尊賢。”
牧朝生笑眯了眼睛。
不過慈賀倒也沒真的把這稱呼當回事,别開牧朝生,徑直往黑色長廊深處走去。
牧朝生立即好整以暇地擡腳跟上。
随着深入長廊,空氣中隐約的血腥味如一縷纏繞又舒展開的絲線,慈賀鼻子靈,立即敏銳地捕捉到這一抹兇戾的血氣。
他腳下不停,隻問牧朝生道:“你把那小醜怎麼了?”
“嗯……”
牧朝生略一思索,“把他……掰彎了?”
慈賀這時才停下了腳步。
他兀自停頓半晌,轉頭,卻迎上了牧朝生清澈的目光。
“怎麼了?”牧朝生關心地問道。
“哦。沒怎麼。”
慈賀轉回頭,默默虔誠地在胸口畫了個十字,“在為我的龌龊向上帝道歉。”
不過等到真的看見了小醜,慈賀沉默了。
因為……
這小醜好像真的被掰彎了。物理意義上的。彎得不能再彎。
那醜陋的小醜原本便手長腳長,身子軟得像一根長面條,此時這跟面條被某人惡趣味地盤成了蚊香,血漬呼啦、軟塌塌地堆在地上。
他的頭被穩穩地擺在蚊香盤的中央,此時正安詳地閉着眼睛。
大半人高的電鋸被闆闆正正地豎在了牆邊。
慈賀垂頭,腳下動了動,避開了滿地流淌的血污。
“他……這還活着麼?”
開玩笑。
副本任務可是有“完成小醜的表演任務”這一項,這核心NPC要真是這麼早就死透了,副本任務姑且不提,單說關月尋那厮就能跟在他屁股後面念叨死他!
牧朝生點點頭。
“還能活。”
随後似是為了證實一般,他蹲下身,朝小醜蚊香一伸手,忽然,一道朱砂黃符在小醜那醜得驚心動魄的臉上逐漸清晰。
他把符紙撕下來,“像這樣。”
就在符紙取下的一瞬間。
小醜眼珠應激一般倏地一陣顫動,緊接着全身響起“咳啦咳啦”的骨頭錯位又移位的聲響,眼看着就要從蚊香化作人形重新站起來。
“啪”。
慈賀眼疾手快從牧朝生手裡拿回符紙,猛地拍回了小醜的臉上,動作之迅猛拍得小醜的臉一個大變形,絲毫不拖泥帶水。
小醜:“……”
當然,小醜是來不及破口大罵的。像是被按了關機鍵,他即刻便重新軟了下來,乖乖閉了麥盤回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