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方墨時等人也都歡歡喜喜回了府,今早方墨池的突然離去,似乎并未影響到任何人。
他們許是玩累了,也才天将擦黑時分便用了晚飯紛紛就寝,除去下人住房之外,也就溯水的客房還點着燈。
溯水坐在銅鏡之前,回想起白天并不愉快的談話,指腹緩緩撫上那朵扶桑花紋:“為什麼......不是我嗎?”
“為什麼又是你!”
聞聲,溯水怔了片刻,透過銅鏡看到了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析無。
他正踩在擺放茶具的圓桌上,穿着一襲大紅色長袍,頭上束着一隻金色的展翅鳳凰,看上去十分張揚。
溯水轉過身,含笑揶揄:“怎麼,打扮得這般花枝招展,是要去勾引誰家的小姑娘。”
隻見他鼻腔溢出一聲冷哼,跳下圓桌,怒氣沖沖走到溯水身前,一手插着腰,一手指向她鼻尖:“你,你你你,就不能給我安分點,少給我找事成不,你之前獨自來偷我的酒,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但不能容忍你帶着他人來偷我的酒!”
原是為了那幾壇果釀而來。
溯水松了口氣,對此不以為然,慢條斯理打量起他今日的着裝來:“你這衣袍上的金線,想必很重吧。”
析無恍若未聞,繼續自說自話:“偷酒也就算了,還拔我辛辛苦苦種的仙草!”
溯水指着他頭上的發冠,笑眯眯道:“欸,這隻金鳳凰看着分量很足,您老人家不嫌沉?”
兩人似是話不投機,始終沒有同頻,析無指責:“拔草也就算了,你好歹也把埋酒的坑填一填吧!”
她默了一會兒,似在認真思考,咂了咂嘴:“啧,紅衣裳倒也襯膚。”
“溯水!”析無忍無可忍,聲調提高了許多,越是看她這樣一幅雲淡風輕置身事外的樣子,心裡越是生氣,猛地上前攥着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從凳子上拉了起來。
溯水微微一僵,面具之下的眉心稍攏,顯然是牽扯到了傷口,不禁咧了咧嘴角,連忙飛快的揚唇以笑掩飾,若無其事道:“行了行了,大不了再送你一些葡萄,自個兒再去釀幾壇好了。”
他低垂着眼眸看着她,鼻尖微動,氣氛忽的有些凝固,使得向來臉皮極厚的溯水有些心虛。
少傾,緩緩松開了她的手腕,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眸光隐晦不明,神色冷淡:“若非你是我最疼愛的徒弟,你的死活,又與我何幹。”再看看她那一頭白發,又道:“早知如此,就不該教你習得起死回生術。”
溯水并不這麼想,她隻想着:若當時,起死回生術再修得精煉些就好了。
隻可歎,少時忒不懂事,從來都是懶散度日,平白揮霍時光。
她想着,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腕,輕輕一笑:“您後悔了嗎,收我為徒。”
“悔。”幾乎是不經思索,便脫口而出。
溯水瞳孔一震,嘴巴張了張,終究沒再說話。
冰域近來大雪不斷,連帶着溫度也比往常低上許多,居民們便少有外出了。
安容歌坐在書桌之前,手持狼豪蘸墨習字。
穆莳則在一旁添炭,以免她體弱受寒。
正寫到一個‘和’字,收筆回勾時忽地下重了一筆,将這‘和’字自右下角到左上角劃出一條粗線,恰好被添完炭火起身的穆莳看到。
他急忙上前詢問:“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她眯了眯眼,再緩緩睜開,眼前又恢複一片清明:“沒什麼,隻是突然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