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洛言在千陽峰下的樹林中找到了被利刃穿胸而死的安容歌,他是很早就知道她身份的。
就在皇帝送她上千陽峰,與自己的師傅交談之時,他正躲在房中,聽到了談話内容。
其中便有說到她安平公主的身份,又有說到讓她留在門派當中,直至過了十八歲便回宮這事,更有說到返生術的相關内容。
那是的洛言年歲尚小,對于返生術很是嗤之以鼻,因這法術乃是福禍相依,以命續命。
既有人要活,便必有人要死。
術法一旦實施,承術者暫有五年壽命。在此期間需要經過細心調理,慢慢找回人體五感,于第三年時服用玉婆果為引,後兩年以修仙者的靈力定期灌養,方可補全魂魄,得以返生。
如若不成,也隻是以活死人之身,在最後兩年中逐漸喪失五感,于這陽世之上荒度五年罷了。
畢竟是有違天道,自有天譴。返生術還需一人用以生祭,此人陽壽則會縮短為五年以内,代替那承術之人赴死。
且不說這術法隻對才死不過一晝夜的人才有效果,時間之上太過于受限。暫且說說這即便施術,也少有成功的例子,不見得真的能讓人返生,便知此行風險頗大。
然而關于生祭一事,的确是沒得半點轉圜的餘地,隻怕到時候一場法術下來,天譴是受了,到頭來,卻仍是徒勞。
他自以為沒有人會這般癡傻,願意用自己的陽壽,去換他人返生的機會。
不成想,到了最後,自己竟成了那癡傻之人。
她忽地有些疑惑,自己口口聲聲在荼歌面前說要為安容歌渡劫,當前卻是眼看着一個凡人為了安容歌當了祭品,偏偏自己也是不能逆轉返生術的天譴,不可平白無故的免他代替安容歌赴死,心知他這陽壽與仙緣便要斷在這五年之内,突然之間生出了一股無力感。
想到這裡,溯水不由垂下了眼睑,腳步停頓,正好走到洛言身旁。
安容歌于冰域,的确是重要的,正因為重要,又因為她有一半神女血脈,便不應該輕易被人殺害。
凡人的普通武器,無法傷及神仙,半仙亦是如此,那麼殺害她的,如若沒有猜錯,便是前不久現身的法器弑神錐了。
這番費心專門動用法器打殺一個半仙,他們想要的,究竟還有多少。
溯水心中長歎,緩緩擡眸,與洛言相對而視,眸光沉沉:“洛言,你本也資質不錯,若勤加修煉積攢功德,成仙一事,于你不難,何苦自請天譴,背負孽障。”
與天作對,往後輪回哪還有什麼仙緣可言,那他這一世努力修行,又有何意義。
洛言本是反噬加重,不想安容歌為自己擔心,故而出門躲避,不成想碰到了二人在此鬥法。
對于溯水的問題,洛言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沉默片刻,忽地掀了衣擺雙膝跪地:“歌兒一事,還請道長費心。”言罷,伏地一拜。
溯水垂眸看着行起大禮的洛言,嘴邊不由溢出一聲嗤笑。
這天下之大,癡人也真是不少。方墨池是,這洛言,亦是。
對于安容歌一事,她自會因荼歌盡力而行,無需他跪地相求多此一舉。人生一命,乃受于父母之恩,哪是這般随意輕賤的。
溯水并不允諾,也不答話,靜靜看了他半晌,随即轉身離去,并未留下隻言片語。
适時君子華強行破除封印,頗為狼狽的從冰水當中爬了上來,擡眼便見溯水那堅毅決絕的背影,漸行漸遠,隐沒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