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
不要……
不要将我抓走。
她用眼神向他乞求。
她恨他。
是他,是他們,抄了她的家,讓她家破人亡。可是此時此刻,她又不得不低下頭顱,放棄尊嚴,匍匐在他的腳下,拼上全部微渺的希望祈求他,因為她的生死,就在他的手中。
……
白荔在黑夜裡睜開眼睛,坐起,大口呼吸着。
别害怕。
是夢。
隻是夢而已。
她撫着心口,默默在心底安慰自己。
自己怎麼好端端地又夢到了那一天?
難道是白天聽到了金吾衛的緣故?
她有些困惑,一轉眼,一張熟睡的姣美面龐近在眼前,丹櫻側卧在旁,呼吸均勻而甯靜。
她凝視片刻,慢慢平複了呼吸,又重新躺下,抱着柔軟的嬌軀,聞着那一抹淡淡的香氣,慢慢阖上了眼。
.
蟬鳴陣陣,綠影森森。偶有幾分涼風拂過,令人一陣熨帖。
午後時分,白荔戴上帷帽,悄悄出了角門。
她們這些優伶自成一院,郡公府并不十分管束,對她們出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是徹夜不歸,不牽扯到人身安全,郡公府不會過分注意。
白荔給自己的臉上化了一個黃妝,掩去白皙的膚色,又點上了幾顆大痣,這是她每次臨出門前的習慣,就算摘了帷帽,她也是一個其貌不揚的,混在人群中絲毫不打眼的普通婦人。
出了郡公府,她輕車熟路,先去了一趟沈家藥鋪,給跛腳李購置了幾包藥材。
因為常來的緣故,藥鋪的掌櫃早就認識了她,見她過來,不用打招呼,将早就準備好的藥材放在案前,笑眯眯地請她驗收。
白荔将銀錢放在桌上,禮貌地向掌櫃道謝,又讓他五日後準備好下次的藥材,和從前一樣。
藥鋪旁有一塊官府的告示牆,此刻的告示牆旁圍了一群人。
卷邊的黃紙上張貼着幾個滿臉橫肉的水寇頭子,衆人好奇着看着畫像,比比劃劃,叽叽喳喳。
白荔出了藥鋪,淡淡路過人群,走進了旁邊一家胭脂鋪子。
胭脂鋪老闆娘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剛送走了幾位顧客,見又有人走了進來,女郎戴着帷帽,看不清長相,一身素布衣裙,并非绫羅綢緞,可是身姿高挑,步履從容,遠遠看去,隻覺得豐肌秀骨,氣韻非凡。
一時之間,老闆娘還真不知道這來人是何路數。
“這位姑娘,快進來快進來,小店各種胭脂水粉應有盡有,全的唻。”
白荔對老闆娘點了點頭,慢慢走到一排排的胭脂旁邊,逡巡片刻,拿起一塊細看。
老闆娘見那雙手十指纖纖,指甲玲珑尖細,如同淡粉花瓣,必是得主人平日悉心呵護所緻,忙熱絡道,“姑娘好眼力,這塊胭脂可是小店的鎮店之寶,由玫瑰花汁子制成,又輔以南海的珍珠粉,還有上好的龍腦香,塗上去色若丹霞,豔如牡丹,配姑娘的好顔色,實在是錦上添花啊!”
老闆娘誇得舌燦蓮花,卻沒成想還沒介紹完,女郎便放下,又拿起了旁邊的另一塊。
“哎喲,這個也好!這塊是紫茉莉花制成,塗上去更是美不勝收,美的像是從娘胎裡生出來的唻!”
老闆娘話未說完,白荔又放下,躊躇片刻,拿起了另一塊。
老闆娘說的口幹舌燥,不由地停住,這人到底買不買?
以前母親梳妝台上的胭脂,白荔大大小小都試過,還和母親一起做過,什麼胭脂沒有見過。母親所用之物,比宮中娘娘都是不差的,裡面除了南海的珍珠粉和西域的蜂蠟油,還添加了昂貴的金箔,一塊就價值百金,她自然聞得出龍腦香的味道。
這些胭脂根本就不是珍珠粉做的,而是加了些劣質的面粉,而且裡面朱砂加的太多,這樣的胭脂顔色雖持久,然而用久了臉上會起疹子,對容貌大有損害。
白荔左挑挑右撿撿,終于還是選了一塊方方面面還算過得去的,遞給老闆娘。
老闆娘看了那胭脂一眼,挑了挑眉毛,強笑道,“姑娘,這個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白荔震驚。
她以前附庸風雅,也親手做過幾個胭脂,對這方面有些造詣。
“老闆娘,這塊就是把茜草和花瓣碾碎,再加了一點赭石和樹脂,根本用不了多少成本,”她柔聲道,“這十兩銀子,怕是收的太多了吧?”
老闆娘内心一動,知道這是個内行,讪笑一聲,“哎喲,沒想到姑娘還是個行家唻,算了,看你是個生面孔的份上,小店賣你個回頭客,那就五兩銀子好了。”
“一兩。”
“……”
“姑娘說笑了不是,一兩銀子,小店都回不了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