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萊本打算回招待所,卻沒想到種在村邊的蒼雲草帶來了洛笛爾他們的消息。
“大家注意,計劃有變。”希萊對着耳麥開口道,“小耶和紮克去西邊的村口打點,盡量拖一會,洛笛爾他們要進來了。托尼奧和我們到來福家彙合。”
整個村基本都被他們跑了一遍,消息彙總後可以知道,村民們家裡都在喂“她”,那些超越時代的物品也都是“她”變出來的,除了來福,他的家裡沒有那樣的房間。但是那些缺的東西,如果不在來福家,又會在哪?
伊利耶去來福家的時候沒見到人,問了周圍的鄰居說是去山上打獵去了,要晚上才回來,希萊覺得不太對勁,想再去看看。
他有一種預感,洛笛爾他們一定會先來找到來福。
“收到。”伊利耶和紮克領命,駕着變大的小黑向村口跑去。
但讓希萊沒想到的是,當他們來到來福家時,村長卻已經先一步到了,他拉着來福說着些什麼,來福的神情不太對。
希萊朝後方的隊員們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隐蔽起來。他們悄無聲息地換了個方向,走到這間格外破舊的土房一側,于是聽到了如下對話:
“來福啊,咱們村哪點虧待你了?”
“……沒,大家對我都挺好的。村長,你——”
“對嘛,所以你也該為了大家做點什麼是不是?”
“可是我老婆……”
“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你以為你不去的話,你媳婦就會好嗎?我可是聽小張說,他看不慣你媳婦很久了啊,還說要給她骨灰揚了呢!你說這要是沒人護着你們,你該怎麼辦?”
“别!村長,别……别這樣對她,我、我……”
聽見村長勢在必得的威脅,來福竟然直接跪在了他面前,膽怯而懦弱。
希萊不禁皺了皺眉。
來福居然是這樣的性子嗎?與昨日他們看見的明媚完全不同。不過他也是真的愛他老婆就是了,居然願意做到這種地步。
可是示弱者是沒有話語權的,希萊默默想道。
來福哭着給村長磕起了頭,不管不顧地向地上撞去,一下又一下,額頭上滲出許多血:“村、村長,我求求你了,我……想活下去,我什麼都可以做,村長,村長!我求求你!”
他不明白,平時這招對村長明明最管用了,為什麼今天就不行了呢?來福一邊磕着頭,一邊哭着想自己到底還有哪裡沒做好。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要自己去死?
村長看着來福那副可憐樣沒好氣地笑了笑,随即惡狠狠地踹了他一腳:“你别給我裝糊塗!你和你老婆這兩條命本就是歸我們村子的,哪由得你們說了算!”
“啊——”來福被踹翻在地,蜷成一團繼續哭了起來,“不!我、我不想死!我要一直陪着老婆,我不要!”
“哼,你呀分明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哪來的這股傻勁。”村長冷哼一聲,“來福,我勸你最好乖乖聽話,這樣大家還能給你留個全.屍!”
“我呢不是來跟你打商量的,你收拾收拾準備晚上上路吧!”村長吐了口痰,叼着根煙轉身就要走。
來福卻撐着一口氣爬到了他旁邊,抓着他的腿道:“村長,那、那我死了,我老婆會——啊!”
——我老婆會被你們善待嗎?
來福的話還沒問完,村長便又給了他一腳。村長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過分,邊走邊罵道:“晦氣玩意離我遠點!哪來這麼多話,你去死就行了!”
村長說着,拍了拍自己的黑色大衣,嫌棄地看了眼來福,然後大步離開了。
伽雅在暗處看得很不是滋味,越發覺得自己以前的行為可笑。
她當時到底在想些什麼?原來在苦難中的人這麼舉步維艱,她錯了。
“冷靜,伽雅。”希萊看了眼臉色不佳的伽雅,安撫道,“不去幹預已經很好了,你不需要刻意批判自己。”
“是啊,伽雅,來福的境遇畢竟不是我們造成的。”托尼奧也笑着開口道,“現在着實不是好的時機,我們等晚些時候再看看?”
伽雅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我沒事。”
——是的,不用擔心過去,她還有可以掌控的未來。
——她不僅會自己一步步走過去,還會帶上她所在意的一切。
——再給她一點時間吧,她會站在更高的地方。
他們現在不出面,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來福所說的老婆到底是誰?伊利耶他們說一直沒有看到過那人,而現在可能是來福的最後一晚,他該去見老婆的。
希萊一行人懷着這樣的心思,旁觀着來福緩緩從地上掙紮着爬了起來。
他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右手上的手邊,用嘴吹了吹上面的灰,随即,淚又落了滿行。
“老婆……”來福跌跌撞撞地朝房子裡走去。
天色已經大暗了,來福摸索着點亮一支蠟燭照明,朝自己睡的炕走去。
希萊看着來福掀開炕上的木闆,躺了進去,與那堆擦得十分幹淨的白骨抱在一塊。
他又哭了。
“老婆,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