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實在是窮的很啊,竟教出這樣不成事的女兒來。”白姨娘冷笑一聲道。
“姨娘,寬心。”簾翠寬慰她。
“倒是老實忠心的,不過眼下這局,我們自困其中了。”
“等三娘子從慈心庵回來就好了,那時候便有了理由去求老爺,哪還有什麼理由靜養,不讓您見老爺。”說着說着,金盞有些不忿。
“是啊,三娘子快要回來了呢,金盞啊,幸好有你陪着我,我們也是為這柳府好啊~”
“這是奴才應當做的。”
主仆二人對視一眼,笑的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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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喜離開之後,并沒有急于回雪柳閣,而是默默在路上繞彎子,整理情緒和思路。
今天這一出,小喜早有準備,回想起平時白姨娘的欺壓,心裡越發生出了冷意,那鋪子本就是我阿爹家的,明明是為了救你才抵出去,機緣巧合你又買了回來,現在卻說這是你的恩情,當真是好厚一張臉皮。
她暗中回想,那日晚飯前,金盞給她的兩瓶東西,囑咐她紅色的是藥,綠色的是解藥,安排她藥。
可是,在給她藥之前那個晚上,她分明看見,金盞将綠瓶中的藥換成了别的,紅瓶中裝入的是綠瓶中的解藥。
金盞在綠瓶中裝的是什麼?金盞要做什麼?她都不知。
白姨娘平時說話見客,并不必避着她,她親眼目睹姨娘将兩瓶藥囑咐金盞收好。
那日她收好藥瓶後,再見姨娘時,她身旁一直有其他人,她不好開口說明事情原委。
白姨娘還一直瞥她,眼刀飛了一把又一把,催促他趕緊把事情辦好。
她有點心慌,私下無人時,眼神遲疑地一直看金盞,金盞卻以為她是怯懦,向她投來鼓勵的目光。
小喜整個人都混亂了。
她與程氏無仇無怨,并不想害她,金盞又和誰有仇怨呢?竟一心想借她的手去害人。
後來,金盞見她不行動,一直盯着她,逼迫着小喜當着她的面将兩瓶藥下了進去。
不幸的萬幸,白姨娘自己中了自己設下圈套,但性命無虞。
這金盞到底是誰的人?小喜她想到這裡,果斷而又迅速的一個轉身,從容的大步朝雪柳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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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柳閣。
進院門的時候,小喜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那些自院内攀爬而出的藍花楹,心裡感概,好美的花,簡單熱烈的綻放就好,哪怕是複雜的人心也無法遏制這樣的天生爛漫。
小喜老老實實去程氏屋裡回話,恰巧碰見大少爺柳香璋去程氏屋裡請安,便和王媽媽一起站在廊下等着。
王媽媽看到她站過來,小喜點了點頭,算是交代差事已經差不多了。
王媽媽是夫人程氏院裡的得力大管事,平時都跟着在夫人身邊,最擅長揣度人心。
夫人給一個眼神,這王媽媽便會把差事辦的妥妥貼貼。
還在碧羽軒的時候,每回看着王媽媽的滴水不漏地辦事,小喜都會心生佩服和感歎,感歎自己啥時候才能像王媽媽這樣長出一顆玲珑七竅心。
等人的時間實在是難熬又無聊,不知不覺間,小喜數起了程氏院子裡的大紅色山茶花樹,這樹在院子裡有四株,都是大紅色的,在這大好春光中,開的格外燦爛,小喜許下心願,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這些花兒草兒一樣自由自在的,做一份自己力所能及的活,過着自己豐衣足食的日子。
時光飛逝,小喜一直等到日影漸漸西斜。
晚飯後,程氏總算和大少爺話别。
在霭霭的夕陽餘晖下,大少爺出了院子,身影漸遠。
王媽媽帶着小喜一齊進屋禀報了今天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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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已經燃起了一盞燈。
程氏卧在貴妃榻上,喝着茶,這茶是普通綠茶,水卻是用去年大雪時存的無根之水。
茶湯清冽,香氣撲鼻。
程氏慵懶的聽着她們的述話,眼神微眯。
一直到月晖透過窗子,灑落在雕花大床前,王媽媽才彙報完,程氏始終都沒有開口說上一句話,隻揚了揚手,讓她們退下。
此時,小喜正準備退下,王媽媽不露痕迹的擋在她身前,冷瞥她一眼。
“叮”,小喜腦子警鈴大作,她知道了!王媽媽下午教過,這種時候并不能直接退下,要将屋子收拾好。
王媽媽動作輕柔,給屋子裡燃上了安眠香,小喜勾腰踮腳,小心翼翼地将窗戶合上,還是發出“啪”的輕輕撞擊聲。
最後,和王媽媽一起退出屋子,門外的小平朝她們颔首,接替她們進去守夜了。
小喜出屋門後,跟随着王媽媽回下人房,她悄悄的走在王媽媽左後邊。
廊下的這個位置,擡頭便能看到挂在枝梢上的月亮,迎着清輝,一路恬靜的花香,移動的影子也變得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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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房。
二等丫鬟屋裡一共住着平安喜樂四個人,小平值夜去了。屋裡現在睡着着三個人。
這個季節的夜晚還有些涼,小喜躺在大炕上蓋着被子,旁邊的小樂已經入睡,她通過開着的窗戶,看天上的月亮,月光照在她的臉上,能看見一層細密的絨毛,也似一層清霜。
躺着的小喜轉眼又想到,今天大少爺晚間出屋子的時候看了她一眼,她有些心虛,這一眼,讓已經死去的記憶又開始攻擊她了。
應該不會認出她吧?她心中疑惑,連自己也不敢肯定。
想着想着,小喜便進入了恬靜的夢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