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再和她廢話,牛頭馬面各牽起鎖鍊的一頭,身影一齊消失在原地。
陰曹地府,一列一列的鬼皆換上了規定的白衣,頭發披散下來,将他們與他們的過往徹底了斷,玲珑也混在其中,她前面是一個須發皆白的年輕男子。
在這裡,每隻鬼都會按順序,有序從四大判官的判官司前走過。
如果生前有行善,路過賞善司殿前時,會被書生模樣鬼差發放彼岸葉,善者多得。
路過罰惡司時,作惡多端的人逃不過司前牌匾下的斬五毒手铐,雙手皆會被铐上,接着那腰胯青龍寶刀的豹頭虎目的鬼差會請他進去坐坐。
“你,你,你,進來坐~”鬼差粗狂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今日,她在賞善司的鬼差那裡領到了兩片彼岸葉,伸手領的時候,恰好看見旁邊貼着的告示。
【彼岸葉使用指南:在喝孟婆湯前,對着彼岸葉許下心願,接着放入湯碗中,彼岸葉即刻速溶,趁熱将孟婆湯一起喝下,祝好運!(作用:一葉一願。)(範圍:這個心願隻對下一世的自己有用。)(注意事項:按照使用指南服用彼岸葉,心願才能實現。)(未實現的心願,概不下次兌現。)(葉子數量計算時間為一世,不疊加不寄存。)】
看着手中的兩片葉子,她無奈的歎了口氣,“诶~”,就算找判官改生死簿,放我回天界,那我這一世不是白幹啦~再熬一熬吧~接下來這一世一定可以飛升成神,無論什麼情節,盡管考驗我吧~
路過懲惡司時,判官鐘馗正好在值,他并不像凡間畫像那般青面獠牙,是一副凡間官員打扮。
雖然她在望舒宮的時候,和地府的判官實在扯不上什麼交情,且她現在也沒有任何證明她身份的證據。
站在隊列裡的她還是上前一步準備和鐘馗打個招呼,聲音還未發出,酆都地府的天突變了,本萬裡無雲的朗空,如今風卷雲湧,亮光晃了眼,一道驚雷劈在她的腳邊,頭頂正上空傳來“轟隆隆”的沉悶雷聲。
衆鬼頓時亂做一團,一身青袍的鐘馗拔出腰間佩劍,向天一指,一團白光飛向天際,雲散霧消。
衆鬼差急忙拔出腰間佩劍,大聲呵斥,“排隊站好~”
她随衆鬼一齊屈膝行禮,心中喟歎,天命如此待我,是吉兆啊~
她有些得意得準備認命離開去往奈何橋。
判官大人也向衆人微微颔首,不知為何,她覺得鐘馗的目光是看向她的,隻是她現在是凡人玲珑的樣貌。
在她離開判官司後,鐘馗不經意間呢喃了一句,“天道如此,吾亦無可奈何。”
第二世。
她是國破家亡山河傾覆時出生的公主—司馬望舒,一出生就被視作不祥之人。
十五歲那年,在窮酸巷生活的她遇見了自己的心上人,結果他是國君派來的殺手,拿到她手中的傳國玉玺之後,幹脆果斷的一刀了結了她的性命。
這個殺手是她同母異父的哥哥。
牛頭馬面來領她回地府時,都在八卦她的愛情故事,還多嘴問她,“公主,可曾後悔過~”
“不曾。”
她語氣冰冷,看着他們身上還帶着折痕的新衣衫,條理清晰地置問道,“我是司馬望舒,也是小月仙,此次我為何還沒有飛升成神~”
牛頭馬面面面相觑,“公主怕是氣糊塗了,若是來曆劫的神仙,生死簿不會有你的名字,随我們回地府投胎吧~”
“若是神仙,我們小小鬼差也無權過問上仙的私事。”
她氣壞了,在經過判官司時,準備大鬧一場,這一世的離譜曆劫劇情,熬幹了她最後的耐心,居然還是沒有飛升。
隻是四大判官一個都不在,哼,等我回天界告你們一個擅離職守,她在心中狠狠記下一筆。
不過,這次她領到了三片彼岸葉。
第三世。
她生作男兒身,一個被心上人當作踏腳石苦苦煎熬二十二年的男人,他抛妻棄子,對她無微不至,還是一朝被她一箭穿心,不過沒死,癱瘓在床整整十年,才走到生命的盡頭。
魂魄離體後,看着這具已經骨瘦如柴的身體,和旁邊哭得多次昏厥的心上人,她皺了皺眉。
這一世劇情有些眼熟,這次她總攢夠了吧!
她為何還沒有飛升?
第四世。
。
。
第八世結束,她路經判官司,随衆鬼給鐘馗行禮,已經徹底心灰意冷,無奈走到奈何橋畔,冷眼回想過往種種。
就這樣類似的日子,她也已經過了八世了,每一世都不窸窣平常,不像個普通人去正常地生老病死,偏偏死後的鬼魂還能平靜地冷眼看待這一世的愛恨别離,然後發現自己曆劫失敗。
又白幹了!隻怕無量神尊看得樂呵,還給她來一句,這哭得臉都皺成一團了,不好看!
這難道是她内卷升職的報應嗎?這也來得太實在了一些吧!
就算這樣,她也已經整整當了八世鹹魚了,還是那種被挂在房檐上風吹日曬,晾幹最後一絲水分,流不出眼淚的鹹魚,和躺平翻面烤幹的那種鹹魚有本質上的區别。
所以,她為何沒有飛神成神?
帶着九片彼岸葉來到奈何橋前,孟婆看見她,驚喜地說了一句,“你是老身見過的唯一一個,每次來都能加葉子的人。”
她禮貌行禮,沒有回答,眉頭緊鎖地端起一碗孟婆湯,目光幽幽地看着它,陷入沉思,這第九世不會也沒有什麼突破吧?她怎麼回去玉清神域啊~
她仿佛已經聽見那些小仙在背後的編排,“看,她就是那個曆經九世天劫,歸來仍是上仙的小仙子。”
“沒有這個命哦~”
“天劫九次都降不下來~哈哈哈~~~~”
“那白忙活一場的小月仙子,不,是九場~”
腦袋嗡嗡作響,她有些頭疼。
司命,怎麼越來越不靠譜了呢?
她是自行沖開封印回去呢~還是再熬一世看看呢?已經要去第九世。她現在覺得自己像一個在賭桌上輸了一半身價的賭徒,總覺得下一把不僅翻本,還能變大富翁。
抿了抿唇,她還是一口幹了孟婆湯,踏上奈何橋。
隻是剛剛在判官司前,她沒有看見懲惡司的屏風下漏出了兩雙靴子,一雙白,一雙黑。
鐘馗在她走遠後,轉頭問站在他旁邊的那人,“你當真要幫她~”
隻是他說,“已經曆劫二百四十九天了,這位仙子她愛我愛到太離譜了?我要想辦法打消她的這個念頭。再熬下去,将來若是飛升,仙神榜的排名定在我之上,我還怎麼和她在一起”
鐘馗眼尾抽了抽,“好,五十瓶白水真人的仙釀哈~”
“先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