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沒有判斷錯的話,島上那些有着自己那一套獨特排列組合規律的煙蒂大概是不久前有人丢下來的。
新鮮的、沒什麼風吹雨淋痕迹的,煙蒂前端的白色煙管暴露在外,并不很髒,自習室牆體一般的白。
說不定這裡并不是漁夫口中所謂的絕迹島,隻是有塊荒誕的牌子上邊寫了vanished罷了。
萊澤曼多功能急救剪-猛禽,Jerry的EDC,在他手上折疊後翻來蕩去,他在思考問題。
他在思考如何能在日落之前安全抵達康妮口中的那個泛着光的鐵皮房,大概會是個工廠。
有人的地方就有希望,他們這次或許能很快和當地人取得聯系,接着離開這個地方。
此刻Jerry心裡唯一的念頭,帶她出去。
兩人朝着東南的方向一路躍進,抵達某個叢草蔓生的小土坡時,Jerry輕輕松松地越了上去,站在高處俯視着她。
“把手給我。”
康妮愣在原地,将将被火烤幹的運動鞋在泥濘裡向下滑了幾步,人都有些重心不穩。
她向後退,手攥成一個小拳頭,不知道是别扭還是不好意思。
“又不好意思了?剛才不還主動說要抱我嗎?”
Jerry強勢地将她的手臂一撈,将這姑娘帶上來,拍拍她的後背。這個動作叫康妮産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這種熟悉很另類,就像她自己摸了摸自己。
是她忘了,他以前經常這樣做。
太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記憶落上一層深厚的灰,但彼此之間的熟悉感仿佛就像有着血緣關系的親人一般。
之後行進的路上,兩人之間配合得越來越默契,抵達終點的心也越來越堅定。她借力攀登而左搖右擺的手,也變成了被人牽住禁锢住的手。
安安心心被握緊在Jerry的寬大溫暖又略帶粗粝的手掌中。
他帶着她走,向上走,朝着希冀的方向前進。
身後的姑娘呼吸聲逐漸濃重,他意識到她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他捏了捏她的手心,感受到她的手在拉着他向下拽。
“走不動了,我真的走不動了。”
那好吧,那就陪着她找個相對幹淨點兒的地方順理成章地坐下來,再将懷裡揣着的那半塊樹莓味壓縮餅幹敞開來遞到她嘴邊,看着她塞進嘴裡含着,嘴巴像小魚吐泡泡。
Jerry看向遠方,那處鐵皮房的屋頂貌似在潮濕濃密的雨林裡徹底淹蓋。
隻看得到密不透風的樹叢和被風刮後披落在地的幹枯枝丫。
他觀察了下四周,看着康妮小小一團的蹲在那裡吃餅幹,拿枯樹枝在地上畫圈圈,突然饒有趣味地也蹲到她身邊找了兩支不算太幹枯的樹枝,形狀非常适合做成一個簡易的小彈弓。
接着他三下五除二地用尼龍彈力繩綁起來,一個彈弓支架就搭好了。
“諸葛康妮老師?看到沒,那兒有個鴿子。”他單眼緊閉,慣用眼散發出犀利敏銳的光。
随後“啪”的一聲,伴随着淺灰鴿被擊中瞬間的飛舞掙紮撲棱聲,這隻肉嘟嘟的肥禽就這樣從樹上倒挂着掉下來,砸在濕漉漉的草堆裡,捏在Jerry手裡時還帶着溫度,暖呼呼的。
太神奇了。
就這麼簡單,在這個悶熱潮濕沒有一丁點兒信号的荒郊野外,彈弓隻響了一聲,晚上的口糧有了着落。
“看到上面那片果子了嗎?”Jerry拎着鴿子指了指那棵樹。
她順着他的指引向上看,看到了那片十米來高枝繁葉茂的樹幹,上面密密麻麻結了許多呈黃色熟狀的鈴铛狀小果子,一對兒一對兒的。
康妮聽到季瑞跟個百度百科似的介紹,這種果子叫做“蒲桃”,也可以叫做“鈴铛果”。
果子清熱解毒、補肺止咳。
咬起來有玫瑰香氣,咯嘣脆,帶點兒微甜,沒熟透會略帶酸味。
小姑娘将沒吃完的小半塊壓縮餅幹用包裝捏起來,咽了咽口水,已經聯想到野果在嘴裡生津的滋味兒了。
她等着季瑞繼續發揮,用他那副“原生态”的彈弓将那些黃彤彤的小鈴铛果打下來,然後她就可以小跑過去,蹲在地上将那些勝利果實撿起來,填飽自己的肚子。
誰知道Jerry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莫名其妙地将她固定在原地,按住她。
從背後環繞住她之後,将彈弓架到她的胸前,将她的左手和右手架在彈弓的支架和彈性的牛皮皮筋上,對準那棵野果樹。
“你試試?”
季瑞松開手,讓康妮自己拿住彈弓。
“不不不,我不會。”
背後的肌肉線條再度貼緊了她的後背,有些滾燙,她下意識地往前站了站,可是季瑞再貼過來端起她的手時,她卻不動了,成年後的季瑞和小時候有着迥然不同的身型。
這該怎麼形容呢,滾燙結實,溝壑分明的身體,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總之用“安全感”三個字更貼切。
他抓住她的手,瞄準,一個彈射石子兒迸發出去,将最上端的那一小串熟透了的小燈籠果打下來。
"想起來個事兒。康妮。"
她蹲在那,捏着小燈籠果的手松垮垮地垂下來,果實光滑的表皮在手指間來回摩挲。
“怎麼會有小孩不會玩彈弓呢?那個時候你不僅不會玩彈弓,不會打水漂,也不會騎自行車。”Jerry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自行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