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朗在奉陽街見到裴明謙時,隻懶懶散散地喊了一聲“父親”,就甩着手走了。裴明謙看着兒子不成器的樣子,頗有些頭疼,但又忙于其他事情,便無暇管他。
他朝着裴玉朗的背影緩緩說道:“剛剛見着了施家那丫頭。”
裴玉朗腳步停住,轉過身來瞧他,想聽聽這老頭要放什麼屁。
知子莫若父,裴明謙就給他添了點堵,“不愧是名門貴女…..與國子監程大人,甚是相配啊。”
裴玉朗冷着眼聽裴明謙說完,皮笑肉不笑地朝他咧了咧嘴,“人還是得服老,年紀大了老眼昏花,就别學人家出來逛廟會了。”
雀生站在裴玉朗身後不敢出聲,把頭使勁往下低,差點埋進自己的胸口,不敢在這父子倆較勁的時候顯眼。
雀生就不懂了,明明是親父子,怎整日一見面就劍拔弩張,搞得像有殺親之仇似的。
……
夜晚的環钰坊,朱樓繡戶,千盞绛紗燈高懸,燭影搖曳,映得珠簾泛彩。圓台之上有琵琶驟起,珠落玉盤,女子曼聲唱着小曲兒,座中賓客叩擊而和,有豪闊老爺擲出一錠銀子,向台上喊道:“唱首《烏栖曲》來聽聽!”
卿窈媚眼如絲,含笑應下,當即指尖輕撥琴弦,改了個調,她柔柔地開口唱道:“合歡襦薰百和香,床中被織兩鴛鴦…….”
直白露骨的淫詞豔曲引得堂中衆人亢奮起來,調笑聲不絕于耳。
裴玉朗在台下坐着聽了一會兒,覺得吵得慌,便起身去了二樓雅間。
自裴玉朗坐下那一刻,卿窈就看見他了。
一曲唱罷,董媽媽上台來将卿窈帶了下去,喚着另一個歌妓上台。
“卿窈呀,你今晚不用唱了,有貴客點你去屋裡頭唱呢!”董媽媽親手接過卿窈手中的琵琶,遞給旁邊的女子,推着卿窈往二樓走。
卿窈步子輕快,直到推開門,看到的卻是剛剛擲銀讓她唱豔曲的老爺。
這位富商老爺體态臃腫,滿面油光,肥膩流脂的粗大脖子上堆滿肥肉,随着他猥瑣放肆地笑一顫一顫的。
肥老爺幾步上前來,拉着卿窈的手就要摟她,卿窈不動聲色地避開,欠身行了個禮,柔聲問道:“老爺今夜要聽什麼曲?奴家去取琴來。”
“唉!不必取琴來,小娘子籲籲嬌喘唱與我聽可好?”肥老爺邊說邊伸手去抓卿窈的衣服。
卿窈這便明白了,他哪是來聽曲的。
應該是見裴玉朗這麼久沒來找她,董媽媽便又打起了她的主意,讓她撈錢來了。
卿窈在與肥老爺的推搡間,後腰撞到了雕花木架上,卿窈吃痛被肥老爺一把摟入懷中,豬蹄一般肥厚的手便開始扒她的衣裙。
“老爺,裴衙内不許奴家伺候别人。”卿窈擋住他伸進衣服中亂摸的手,見他動作有停頓,又補充道,“……奴家是裴衙内的人。”
肥老爺咧着嘴一笑,手下動作不停,輕蔑地說道:“什麼裴衙内?我花了那麼多錢,就算你是天王老子的人,今晚也得從了我!”
肥老爺話音未落,房間的門便被大力踹了開來,“哐”的一聲砸在兩側,力氣太大,門又向内彈回。雀生伸着胳膊擋了一下門框,然後側身給身後的裴玉朗讓開路。
裴玉朗本在雅間内飲了些酒,覺得煩悶時,又想起了剛剛在一樓唱豔曲的卿窈,便喊了董媽媽,讓她把卿窈帶上來,董媽媽卻支支吾吾說不明卿窈為什麼來不了。恐吓之下詢問才知道,卿窈今夜伺候一位江南來的富商老爺去了。
“裴衙内!奴家真的知道錯了!眼見着裴衙内一兩月的不來,以為是卿窈诓我,這才将她送去那老爺處的!”董媽媽聽到裴玉朗問卿窈的去向,這才發覺自己幹了壞事,連忙跪下哭喊着扇自己的臉。
“诓你?”
見裴玉朗還算和氣,董媽媽便急忙道:“卿窈說裴衙内您不喜她再去伺候旁人,便與我提議日後隻賣藝……”
“哦,然後我多日不來尋她,你便以為她是诓你的,就又讓她去接客了?”裴玉朗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然後不輕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叫她過來。”
董媽媽的心跟着酒杯一起“咚”的一聲跳了一下,“哎呦裴衙内,那個老爺已經交了錢了,這,這怎麼能開口去要人啊,那老爺就在隔壁廂房,财大氣粗的,一個不如願便能把這環钰坊給拆了啊……”
見董媽媽為難,雀生嗤笑一聲,說了一句,“那你就不怕我們郎君直接讓環钰坊消失嗎?”
都是活閻王,董媽媽更得罪不起裴玉朗,剛準備起身,便聽到隔壁傳來撞擊的悶聲。
裴玉朗歪頭看了一眼,緊接着起身就往隔壁房門前走去。
這剛準備敲敲門再進,就聽到那富商老爺大放厥詞,裴玉朗便收回了手,一腳踹開了緊閉的房門。
聽到響聲,卿窈和肥老爺一同轉頭看去,裴玉朗從容地邁着步子進來,将寬大的衣袖整理了一下,走到肥老爺身前停下步子,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一巴掌招呼到了他臉上。
裴玉朗掌掴如雷,扇得肥老爺臉上橫肉晃蕩,踉跄後退,直接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