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無奈地歎了口氣,在穩當行駛的空隙中側頭看了一眼劉卿柳。
劉卿柳淡淡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不要說。我不想聽。”
男人卻沒有聽她的話——畢竟各種層面上,他都不算是劉卿柳的直系下屬,不直接聽命于她。
“您這樣做,老爺子知道會不高興的。”
劉卿柳的眼睫顫了顫,但是什麼話都沒說。
直到即将到達目的地的前一刻鐘,劉卿柳才望向男人,鄭重其事道:“我沒事,而且我有自己的想法,你回去告訴老爺子,讓他不要擔心。”
男人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但這回他的的确确是沒能再說出來多的什麼。
因為沈遙岑已經醒了過來。
他睡得不大舒服——當然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畢竟沒有人能在狹窄的座位上好好地睡上一覺,更不要提這個狹窄的空間還存在着第二個人。
盡管如此,這番小憩仍舊讓他的精神恢複不少,以至于下車時他已經不在感到疲憊和困倦。
謝過男人,沈遙岑在劉卿柳的指示下和她一起走上了盤山公路之外忽然岔開的一條黃褐色的土路。
這條路上雜草叢生,随着冬季的到來本有半人高的雜草被風雪壓垮,成為黃褐色的矮矮一截;但地面的黃土卻被夯得很實,可以猜測這路還是偶爾會有人用的。
小路的坡意外地陡,夜黑風高,沈遙岑沒有注意到這點,加上路面又滑,一腳踩上去的時候險些摔跤,好在身後劉卿柳拉了他一把,才沒讓他滾下坡去。
劉卿柳挑了挑眉,好心地囑咐:“還是走慢點兒吧,這路上還有些碎石子兒和老樹枝什麼的,一不小心就會摔跤。”
她加快腳步走在沈遙岑前面,因着坡度變化,劉卿柳的背影看上去要比平時更矮一點,沈遙岑隻要一伸手,好像就可以摸到她的頭頂。
正如劉卿柳所說,這條鮮有人迹的黃土路上很多零零碎碎的絆腳物,稍不注意就可能摔個跟頭。
“再走一段路,前面就會有一棵倒下的大樹攔路。在我很小的時候,要我爸爸或者我媽媽把我放在肩上,或者抱在懷裡才能過去;等我再大一點,我就能自己翻過去了;而現在……”
話語間,兩人就已來到了劉卿柳口中所說的那棵幾乎可以被稱作“攔路虎”的大樹前。
劉卿柳很輕松地就把它翻越過去了,甚至都不需要跳起來——就隻是擡腿、跨過去。
“現在的話,它已經稱不上是什麼‘障礙’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遙岑覺得自己眼前的場景似乎一直在變化:
一開始是純粹的植被,随後是稀稀拉拉的幾戶人家,然後是幾盞在黑夜之中仍舊發揮着自己作用的昏暗撸動,最後又變為了空無一物的山坡。
站在山崗之上,沈遙岑遠遠地看到了遠處醫院的标識。
紅白相間的十字架亮着光,雖然小小的,看得出醫院規模不是很大,但對這樣偏僻的一處村落也勉強夠用。
他有點兒想提議劉卿柳現在就應該去醫院看看她的手。
劉卿柳卻仿佛他肚子裡的蛔蟲一樣一下子就猜出了他到底在想什麼。
“别想了。這小醫院就幾個醫生護士,早上八點上班晚上八點下班,多一分鐘都不幹。”劉卿柳淡淡道。
沈遙岑無語。他猜想現在時間應該是淩晨幾點,而拿出手機一看:果然是将近淩晨三點。
冬天的話,距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平時這個點他早已經躺在床上進入自己幸福的睡眠時間了,真想不到現在居然還會陪着劉卿柳漫步在這荒郊野嶺。
他看了一眼手機的狀态欄,發現現在居然有兩格信号,而手機短信和微信也遲滞地發來一連串地叮叮當當提示音,都是白閑代表其他兩人發送給他的問候消息。
沈遙岑停下來查看了一下,收到了幾人相安無事的信息,放下心的同時也給白閑簡單闡述了一下自己現如今的狀況。
劉卿柳好奇地湊過來看了一眼,白閑那邊也是語音秒回: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這麼長時間不回消息真是吓死人了,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兒了。警察那邊有消息了,說是把那群犯事兒的□□給抓住了,但他們老大還沒落網,估計是在肚子裡搗鼓着壞水呢。”
“你既然跟劉卿柳在一起那就好,她這人雖然……哎喲,瞧我這腦子,不說了,真的是困死我了。你倆現在不安全,能多躲一會兒就躲一會兒吧,等那黑老大落網了我再聯系你把你接回來,有什麼需要就聯系我,先睡了啊,拜。”
說完,他還給沈遙岑發了個親親的表情過來。
也還好他腦子轉得快,估摸着劉卿柳本尊就在沈遙岑旁邊,沒繼續把不好聽的話給說下去。
劉卿柳從頭到尾聽了個遍,聽了自己半截壞話倒也大方地沒生氣,隻是玩味兒地笑了下,權當做是對自己的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