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這當哥的也真是怪狠心的,”白閑揶揄地笑,“人家都是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想着給别人撐把傘。你倒好,反倒把你弟弟的傘也給扯爛了。他一個寄宿制應試學校出來的學生,一下子就要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國外,怎麼想都覺得在國内要比在國外好得多吧……怎麼?你爸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你居然沒想着勸說兩句嗎?”
“沒,”沈遙岑幹脆地回答,“你不能因為他不習慣就一直保護着他,我家沒出過這個道理。他總要學會成長,這個過程肯定是不好受的——因為我就是這麼過來的,我也知道硬是想要一個人變成父母所期望的模樣到底有多麼難。”
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口袋,才發現因為自己換了衣服,香煙和打火機都不在身上了,況且現在他也累得慌,實在是不想停下車去鑽去後座拿那身髒兮兮的衣服了。
白閑在那頭眨了眨眼,心領神會地問:“是不是覺得煩了?身上還有煙麼?”
沈遙岑頓了一下,說:“算了,不抽了。習慣了就不好了。”
“哈哈,”白閑笑了一下,将煙收了回去,“小山,你真的變了好多。我沒有說你現在不好的樣子——相反,你現在可太好了,真的成為了一個誰都可以倚仗的人。但是偶爾,也隻是偶爾,我會想,你還能不能回到當初的模樣呢?不是為了誰的期望而活着,隻是為了你自己而活着。”
沈遙岑眼睛都沒擡,隻是反問他:“你覺得有可能嗎?”
白閑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歎了一聲,很無奈地說:“好吧……我本來希望你隻是迫不得已才這麼做的,現在看來,你似乎也對自己的改變樂見其成。盡管如此,我還是不希望淩雲變得和你一樣,他雖然性格有點兒軟弱,但你要知道,這對一個人來說其實并不是什麼很大的缺點。而且我看,淩雲似乎不是那麼想繼承你父親的産業,讓他去管這些事兒,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你很了解他,”沈遙岑淡淡地說,“不過有些事,并不是現在的我能夠決定的。”
白閑不說話了。
最近的一處酒店距離醫院倒是近,便宜也不假,看樣子大概率是租給那些需要在醫院長期看護的家屬用的,所以設施和房型都差了點兒,好在沈遙岑确實是累得不行了也沒那麼在意這些個表面功夫,随便開了間大床房進了屋子倒頭就睡。
結果沒想到睡了沒半個小時,沈淩雲又因為半夜心慌睡不着發消息來騷擾他,沈遙岑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強撐着精神安慰了沈淩雲幾句,讓他早點兒洗洗睡别多想,好說歹說總算是把他多愁善感的弟給哄睡了,眼睛一瞥看到手機的電量已經快告罄了。
他歎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起來找充電器:結果這廉價酒店根本就沒有配套他的手機型号應有的充電器,他還得穿上鞋子下樓去問酒店前台借了個,最後又拖着沉重的身軀爬上四樓回到房間,充上電打開鬧鐘後徹底昏死了過去。
要麼怎麼說當哥的是上輩子欠了弟弟的債呢?
酒店隔音不好,外頭時不時地就有開着跑車炸街的人在,沈遙岑半睡半醒的,心想那些大半夜開跑車還拉最大跑速擾民的人真是以後生兒子沒屁-眼的玩意兒了。
第二天起來,明顯沒睡好的沈遙岑頂着一層眼底的青黑開着車去了醫院,他去的時候才早上八點不到,白閑昨晚透支了一下自己為數不多的經曆,今天估計是不到十二點起不來的——不過沈遙岑也沒想着指望他就是了。
他先是去了謝小妹那兒,給留院觀察一天确實是沒什麼大礙的謝小妹辦了出院手續,又給人為昨天沈淩雲的莽撞賠了個不是。
謝小妹在面對沈遙岑時确實是客客氣氣的,但沈遙岑一提起沈淩雲,她就冷了面色,說是暫時不想理沈淩雲,有什麼事情還是等劉卿柳出院以後再說。
沈遙岑在心裡歎了口氣,心想他弟的這段美好的初戀戀情怕是要遭受一點兒磨難了。
謝芙的家裡人今天得了空,一大早就開着車來醫院接她。
謝父謝母看樣子确實是對這個女兒上了心的,詢問傷勢的時候臉上擔憂關切的表情一點兒都不像是裝出來的。謝芙腿上剌了道口子怕以後留疤就縫了幾針,走得時候覺得拄着拐杖腋下不舒服,還是她爸爸蹲下來讓她趴在背上背着走的,她媽媽則在旁邊一個勁兒地問難不難受。
沈遙岑在醫院門外看着這一家三口的親昵互動,不由得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