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卓見此一挑眉毛,道:“兩分鐘跟他道個别,咱們就回家了。”
他懷裡的林莠面容在黑夜中異常猙獰,原本好看緊繃的眉眼在聽到這話時就卸了力道,全憑撐着一口氣,朝着閣頌道:“我要回,回去了,閣頌你早點睡吧,明天我再來看你,那塊玉佩一定要牢牢帶着,千萬不能摘下來。”
一頓囑咐,竟然還沒到兩分鐘,林莠想要曲卓放他下來,但這人聽不見一樣,單手箍着他,一手輕巧地把擋在門前的桌子挪開了。
他反手關了門,阻斷了卧室裡不甚明顯的哭聲。
曲卓開始悠閑地哼起了歌,腳步沉穩,林莠放空着自己,手臂脫了力搭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忽然,曲卓問:“浴室還是卧室?”
林莠一時沒反應過來,說:“浴室吧,卧室裡雖然有鏡子但閣頌還在裡面——”
話音戛然而止,他聽到曲卓低低笑着,說:“你真可愛。”
“你不在的這些天裡我把你的身體照顧得很好,等你從這幅殼子裡脫身,我們可以……”
曲卓知道林莠最怕的是什麼。
林莠性子冷,是目空一切的冷,絕不允許自己居于下位,還是以理智全無,狼狽不堪的樣子躺在他的身下。
林莠不說話了,但這無妨曲卓的好心情,兩人邁入鏡子空間的刹那,他臉上的笑意終于消失不見,陰郁的臉緊繃着,嘴皮子上下一碰,自言自語般道:“我得給你個教訓,林莠。”
同一時間,閣頌所在的房間也變了模樣,最先隻是卧室外的一切開始變得朦胧,最終趨于空洞,再之後是卧室裡的地闆,桌子,床,黑暗虛無一寸寸蔓延過來,最終到了閣頌腳下,他再避無可避,帶着滿臉淚痕被拉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
閣頌一蹬腿,身邊圍起來的人群轟得散開,隻有一個人逆着人群過來,黑炭一樣的臉色終于好轉。
閣頌迷迷糊糊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正靠牆坐着,他的眼鏡往下劃出了一段距離,讓他隻能看見模糊的景象。
手指還沒碰上鏡框,已經有人先他一步将眼鏡向上擡了擡。
震蕩的視野晃了晃,閣頌看清了徐鬓秋的臉,視線偏移,還看見了程橙,以及她旁邊站着的男人。
那男人的眼神陰森非常,看着他,像是看到了什麼有着深仇大恨的敵人一樣,閣頌不自覺往徐鬓秋這邊偏了偏身子。
他這才覺出自己身邊的人太多了,眨眨眼睛,問:“鬓秋哥,這是怎麼了?”
徐鬓秋伸手扶了他一把,将人帶起來,解釋道:“剛才你低血糖暈過去了,暈過去兩分鐘,120都給你叫了,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閣頌搖搖頭,說沒事,他本就不是因為低血糖暈過去的,眼下神思逐漸清醒。
被這麼多人圍觀,對閣頌來說跟被架在火上烤沒什麼區别,他看着徐鬓秋讓人散開,等到周圍除了他們四個沒人了之後閣頌才找回了自己的手腳。
一區陰世界分成兩類,一類是由自己的噩夢産生,不論是死是活醒來都沒有噩夢裡的記憶,一類是給你任務,按照任務條做成功就能出來,出來不論死活都有記憶。
一般來說前者安全程度更高,這次林莠帶他進去的就是前者陰世界。
隻是……
閣頌剛才已經找了三四圈了,都沒有找到林莠的蹤迹,不過這人平時也神出鬼沒慣了,現在可能又是縮到那個犄角旮旯藏着了。
徐鬓秋看樣子是已經跟程橙他們談完了,一行人出了飯店,程橙向他們打過招呼就離開了,隻不過她身邊的男人卻是沒走,依舊直愣愣杵在離閣頌三步遠的位置。
依舊在看他,用着那種叫人很不舒服的陰涼眼神。
閣頌皺着眉頭,問:“你不走嗎?”
無人回應。
倒是他旁邊的徐鬓秋拍了下他的肩膀,挂在他肩上的手扶着他的臉蛋轉到兩人視線想對的地步,問:“江小頌,你幹嘛呢?”
直接伸手指人不太禮貌,閣頌小聲告訴徐鬓秋,說:“鬓秋哥,程姐帶來的人是要跟我們一起行動嗎?”
徐鬓秋聽到他的話愣了,閣頌這幅表情不像在說謊,他皺眉掃視一圈,驚疑不定地問:“今天程橙是一個人來的,六區那麼忙,她還能帶着誰來?”
不對,閣頌聞言立馬扭頭去看剛才那個男人站的位置,卻驚覺那裡哪還有人,一盆綠植長得格外茂盛,直挺挺地迎上他的視線。
閣頌嗫嚅着嘴唇,說:“不可能啊,那男人一直在程姐周圍啊,她怎麼會是一個人來的。”
徐鬓秋也正色起來,問:“剛才你看見的男人有什麼特點嗎?”
閣頌仔細回想一遍,竟發現自己的印象中雖然那人一直緊緊盯視着自己,但他竟然描摹不出他的樣子,不僅僅是樣子,他對這個人的體型都模糊起來。
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