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真的有學生演過江湖武俠類型的話劇,像《聶隐娘》和《新龍門客棧》之類的。”老洪看着他,“你以後也許可以嘗試。”
再晚些時候,《雷雨》剩下的各位演員都陸陸續續地到了。大家都很驚訝能看到老洪,老洪和大家聊天。他說正好趕上了你們排練,你們就走一遍給我看看。
大家一時間有點扭捏。排練到第二周,大家已經基本都能背住詞兒,但時不時會有人卡殼錯詞,神态動作也不見得對,會露怯。
“這些都沒關系,排練就是用來出錯的。”
老洪鼓勵大家。時源去架相機,讓大家去走一遍,畢竟指導老師都在這裡,機會很難得,隔壁《簡·愛》還碰不到呢。
201的地闆上用膠布粘出一個和光年劇場舞台大小一樣的矩形,他們平常在上面尋找動作定點,方便屆時直接遷移。老洪把藤椅搬到“觀衆席”視角,認真地看他們走戲。
老實說,平時排練,驚鴻是沒有緊張情緒的。但是今天看到坐在藤椅上的老洪,莫名這樣的情緒就冒出來。雖然老洪人很随和,但是他往那把專屬藤椅上一坐,威嚴頓生,衆人頓時有了被大導演審戲的緊張。
演魯貴的學弟于越已經嘴瓢好幾句了。
“你們要當我不存在。”老洪無奈地笑,叫了暫停。
“你們說錯什麼,哪裡語氣和神态有問題,都沒有關系,回頭看錄像慢慢糾正。記得一點就好了,你說那句詞的時候,全場隻有你在說話,所有人都要聽着你說話,你是唯一的主角,沒有人比你更知道這句話該怎麼說——就算是比你經驗更豐富的學長學姐也不知道,那些你說出台詞的瞬間隻是屬于你的瞬間。”
“白毛大雄獅”甩了甩自己的毛——搖了搖頭,于越深呼吸,再來了一遍。
這次節奏好了很多。大家雖然還有磕絆,但也算完整地走下來一遍。其實情況比大家預想的稍微好一些,台詞幾乎是全對的,沒有人明顯忘詞了。
老洪說,對于朗讀會來說,大家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
“你們對待事情都很認真,都是有天分的孩子。”
“隻要能把台詞順下來,不要幹巴巴的,加上你們對人物的理解融入感情,朗讀會就已經及格了。”他摸摸胡子,“隻是近些年流光社員們對自己的要求越來越高,用演出的标準對待朗讀會,還是對外開放的。所以還是免不了挑毛病。”
他首先說周泓宇,演周沖,形象特别貼合,表演也很靈動。
“泓宇的可塑性特别強,你的表演是最沉浸體驗的。我覺得你以後可以嘗試更多類型的角色,試試看。隻有是有一點,有些地方太急了,痕迹太重了,你回頭自己看錄像應該能看出來,或者問問你們言蹊學姐。”
溫舒演的四鳳也被評價演的不錯,整體能看出味道。
“但是動作語氣太‘小’了。舞台的誇張化還沒有做好,所以整體會顯得有些平淡,甚至覺得這個四鳳有點淡淡的愁緒。”老洪開玩笑說,“我們有《紅樓夢》的時候應該讓你演黛玉的,這個狀态可别忘了,以後說不能能派上用場,是溫黛玉呢。”
溫舒原本臉有點紅,被老洪這樣一說,羞赧和尴尬都退去許多。
“樸園啊,演的很經典。台詞發聲很到位。你的發聲練習應該做的是最好的了,這個台詞狀态很好。用了不少功吧?”老洪溫和道。
“我之前從來沒有演過戲。我覺得周樸園也是很難演的角色。”孟時源說,“之前學姐給我們看孫道臨版《雷雨》的電影,我就找了很多話劇版本反複看,反複看,模仿裡面演員的表演。想這樣大概不會出錯。”
時源停頓了一下,确認道:“對,反複看,幾乎一有空就看。”
不愧是孟導啊。
驚鴻隻參照了孫道臨版本電影和人藝版的話劇,從調查的角度講,前期樣本确實沒有孟時源豐富。
“好,非常好,演戲是從模仿開始的。對于樸園這個角色,你模仿的已經卓有成效了。”老洪說,“但是你想想,你有沒有自己的周樸園要表演。也許這個問題對現在的你來說有點超過了,但是大家之後都會面臨這樣的問題的——雖然我們都說最好是成為角色。但角色是角色,你是你,你有沒有自己的角色要演?”
“你選擇這個角色,内心一定有相似的情結。不管是認同喜歡這個角色,還是對這個角色有意見,這個情結都催使着你向這個角色靠近。”老洪說,“現在是新社會了,沒有明面上的周樸園。但周樸園的某些特質,一定還可以在中國人身上找到。就像辜鴻銘說的,我的辮子長在腦袋上,諸君的辮子長在心裡。”
“你也一定能在某些時刻感受到他,我不知道這樣說,能不能幫助你表演出你的周樸園。”
孟時源聽得怔怔的,半晌沒有說話。
“老師,我會繼續研究的。”他最後這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