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要移動植物樣本，我處理好群衆過來看看。”

那雙狹長的眼睛裡沒有半點感情，看起來有些冰冷：“你剛剛在做什麼？”

星際植物醫學并不發達，很多病都沒得治，況且她隻是個群衆，救助異種有幫助異種危害社會的嫌疑，搞不好是要進圈圈的。

然而她算是被逮了個正着，無話辯解，索性把頭耷拉下去裝死。

外面飛行器扇動的風使溫度驟降，白拿在他冷冰冰的眼神裡瑟瑟發抖，破罐子破摔：“她隻是剛剛被感染，還沒有生根，能活的。”

男人沒有對她的話發表什麼意見，隻是從唇間溢出一聲很輕的嗤笑。

白拿：......她就知道。

男人拿槍上膛，對準躺在床上腿上已經長出小芽童童。

白拿眼睛一閉，雙手張開擋在槍前：“最多半個小時，再等半個小時她就會恢複正常。”

男人的聲音冷下來：“讓開。”

“兩個小時，換一條人命不值嗎？”白拿怒不可遏，植物管理局的人實在是太不通人情，如果有投訴通道，她能寫八百字小作文罵他。

“我數到三你再不讓開就是妨礙公務。”

“槍下留人！”一個穿白大褂的小老頭從男人持槍的胳膊下面溜進來，竄到童童旁邊，“我先研究一下，我有植物學院批的證書。”

白拿粗略地看了一眼那個批文——植物醫學立項初審通過申明。

男人瞥了一眼紙張，收回槍：“半個小時之後沒有進展，我會親自來解決。”

小老頭拿出随身攜帶的醫療箱，把童童大腿附近的布料全部剪開，用試紙沾了一點大腿附近流出來的不明粘液，放進随身攜帶的儀器裡面。

儀器能夠判斷出植物感染病菌的活性，小老頭調試好儀器，單眼去看，儀器顯示屏裡面頂部帶刺的紅色病菌細胞在紫色液體裡移動得非常緩慢，剩下沒有移動的都不具備活性。

當前沒有可以治療植物異化的藥，他一直在研究用抑制病菌活性的方法來延緩變異甚至停止變異，隻不過一直沒有進展，而現在這株葡萄變異體病菌的活性卻極低，照這個趨勢發展，變異會在兩個小時之後停止，他覺得這或許是藍星人應對異變的一大進展。

這時大氣不敢出的劉娜尋找機會和白拿說悄悄話：“天呐，真的是宋上校本人。”

“上校？”整個星際隻有一個上校，掌握星際的絕對說話權，白拿可不覺得這一位大人物會出現在貧民窟這種地方。

劉娜補充：“你不會不知道宋枕山上校吧，他原來也是植物學院的學生，學校偶爾會請他來教授我們的體能課。真的太帥了，好想拍個照。”

白拿沒有聽劉娜後面的話，見小老頭一直沒說話，又出了冷汗，還以為他沒看出什麼，提醒道：“葡萄藤幼體感染體，白腐病，主傳染區在大腿，扡插感染，我已經用過藥了，切除感染時要檢查血管，不出意外左腿得全部切除。”

小老頭剛開始沒反應，好一會兒才不可置信地擡頭：“你，你這個學生，你給她用過藥了，什麼藥，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不怪他叫白拿學生，白拿實在是看起來太有學生氣了。

身材瘦削，剪了個娃娃頭，眼睛裡帶有稚氣，眼下黑眼圈顯得她有些營養不良，一看就是那種十分好拿捏的學生。

戊菌唑還剩下大半瓶，白拿遞給小老頭：“這個藥。”

小老頭看看藥，又去對比傷口。

白拿補充道：“皮下用藥效果最好，剛剛太急了沒有條件。”

宋枕山沒空等他們确認，出聲提醒：“檢查結果。”

不相信自己或者親人感染的人，植物管理局一般會出具病菌活性檢測證明，感染率超過百分之六十就會發狂攻擊人，能直接擊斃，沒超過百分之六十的，就等着感染體超過百分之六十。

小老頭退開位置，讓宋枕山親自看檢查：“感染率一直在減少，預計一個半小時後停止變異，這是植物醫學的一大進展。”

他說完，仔細檢查白拿給的那瓶藥，莊重地放進醫療箱裡面，朝白拿咧開嘴：“你是植物院哪個系的，導師是誰，對植物醫學有沒有什麼了解，願不願意進入我們植物醫學院。我們植物醫學院作為植物院大院，受到星際重視，從不輕易招人，你要來我就去把你從你導師那裡要過來。”

作為一個因為兩千星币學費放棄入學名額的人，白拿隻能說：“我不是植物院的，就是自己有一點研究。”

小老頭兩眼放光：“ 沒導師，沒導師好，我現在就給你安排。”

白拿隻能尴尬地笑笑。

—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巨大的敲門聲，和粗犷男音的謾罵：“開門，死哪裡去了，把錢給我老子拿去還債，快點開門白拿，别讓我說第二遍，老闆們都等着的。”

這便宜爹回來得還真不是時候，白拿讪讪地笑：“我爸，我爸。”

她移到門口去開門，打開的門上面全是各種各樣的辱罵性詞語，最大的兩個字是用紅色液體寫的“還錢”。

劣質酒精潑了她一臉，白拿無奈地閉上眼睛。

原主白拿對自己親爸的恐懼滲到骨子裡，即使内裡已經換了靈魂，白拿依然能感覺到來自身體本能的恐懼，這種恐懼把她反抗的本能都壓制了。

一個巴掌揮過來，白拿下意識一縮，疼痛并沒有落到臉上，她睜開眼，發現宋枕山牢牢抓住了那隻揮過來的手。

他隻是稍一用勁，便宜爹就疼得叫起來：“你神經病啊，還不給我放開。”

他身後的那些“老闆”聞言也沖進來，手裡拿着各色棍棒，看見宋枕山的時候愣住，火速把武器藏好，為首的混混對宋枕山恭恭敬敬：“宋上校怎麼來我們這種小地方了，抽煙嗎，來一杆，我們找這個小妹妹處理一點私事。”

這時宋枕山的下屬都上來了，一群地痞流氓被他們襯得像是小秧雞一樣，其中一個軍銜稍高的對他說：“上校，樓下居民暴亂，您看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宋枕山松開手，從他們之中走過，看着那群小混混對白拿說：“有事歡迎撥打熱線，星際管理局随時為你服務。”

明顯的針對意味讓那幾個人腿都軟了，互相推搡着消失在樓梯盡頭，還順便帶走了便宜爹。

白拿松一口氣，小老頭還不忘拉她進學校：“你進學校，我給你免學費，表現得好還有獎金，植物醫學院很有錢的，你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