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甚至還會阻礙她為族人尋得一個公道,此生沉浮一世也不明真相。
這是她不可更改的既定之命。
程雲回忽覺耳中落入低聲輕笑,随即便聽江逢湊在身側道:“師姐,我們走了。”
身體被淩空抱起,她卻一改往日,伸手環上少年的脖頸,泰然自若的窩在他懷裡。
她越過那人肩頭,重新看向正原地僵持的沈孤鸾。
分明滿目陰郁,唇角卻緩緩上揚。
惡意似潑墨濃烈,織就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籠罩滿室窒息。
!
“放開!”沈孤鸾突然愈發暴躁起來,卻因顧及魏生瀾的傷而沒有拔動劍身,眼看着江逢破窗而逃,“果然是你!”
趁她神志混亂,魏生瀾徒手抽出她手中的劍,順勢往身側一甩。
“哐——”
“做什麼攔我啊!我家被燒了!”沈孤鸾崩潰的大喊,“爹爹,張叔……”
酸痛的熱意沖破眼眶,頓時什麼架勢都沒了,她隻一個勁的胡亂掙紮,悶頭想要脫開魏生瀾的鉗制。
他一時無奈,手上施了力道将人抱住,半是強制的點了她的昏睡穴。
“她在笑,在笑啊……”困意如潮席卷,沈孤鸾眸色渙散,腦中仍不斷回憶起方才程雲回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沈家沒了,她竟還敢對我笑……”
最終,她雙眼閉合,無力支撐的身體直往下滑,又被魏生瀾攔腰扶穩了。
緊閉的窗門向外大敞着,偶爾有風穿堂,晃動之下發出吱呀聲。
天光驟降。
雨後火勢已去,徒留灰燼混着芳草香,連帶周遭的氣息都微微泛苦。
老天下了場大雨,将屋檐下避雨的人當頭澆得濕透,睡夢中眼角也漫着水霧。
*
江逢抱着程雲回跳窗而去。
兩人摔在地上滾了幾周,程雲回被他護着後腦扶起。
結果江逢眼前打晃,自己差點腳滑。
纖白的雙臂從背後挂上頸側,程雲回整個人貼着他,猶如歎息般道:“我傷勢未愈走不動了,師弟背我吧。”
安宴:?
“我能感覺到她好的很。”大妖不假思索便開口。
江逢罕見的沒有立刻回話,沉默着背起程雲回,步履匆匆就往前走。
見他不搭理,安宴自讨沒趣,幹脆也默不作聲的凝神冥想。
一時間陷入了寂靜。
清風拂發,白露濕衣。
天初暖,日初長,街上行人形容慵懶,有的困乏得直打哈欠。
程雲回柔聲喚道:“師弟。”
江逢腳步微頓,下一瞬卻被她扯着發向後拽,被迫微微仰頭。
五指覆上少年的咽喉,觸感溫熱真實,被掐住頸部時他似有些不适,輕蹙一下眉頭片刻後又松開。倒也沒有将她摔下地,依然托着她走得四平八穩,抿着唇不曾出聲。
程雲回略感無趣的松開他,順着發頂撫至後腦。随後複又遮了他雙眼,另一隻手搭拉在領口,有一下沒一下的玩着他的衣襟。
江逢如她所願駐了足,斟酌些許這才開口:“師姐這是做什麼?”
程雲回壓着嗓子笑笑,突然扳着他雙肩強行要他轉過身——但自己還趴在人家背上。
這就導緻了兩人齊齊摔倒。
江逢再次仰面摔下,他無意識護住了程雲回腰側。接着一頭磕上石階,連着程雲回壓在身上的重量,可謂眼冒金星。
……
安宴見勢不妙,當機立斷準備将人吵醒:“别躺了快起來要死了!”
少年眼睫輕扇,清醒時程雲回依舊按着他不放。
她雙膝岔開跪在兩側,脊背微弓,正面無表情的低頭俯視他。
四周皆雲海渺茫,萬裡滑靜,唯一古樹拔地而立,蒼勁繁茂。
擡手撐地,涼意自掌心入脈,清越之氣直至肺腑,卻不刺骨。
身下竟是一面天境。
見人走神,程雲回伸手挑起他下颚,神色輕佻:“入我骨醉卮,還敢亂看麼。”
骨醉卮,美人骨醉香玉軟。乍一聽顧名思義令人臉熱,在外不過一頂小小器皿,其中之景全由器主心意所化。
安宴大為震驚:“她怎會有骨醉卮?這分明是十洲境魔——”
心神一刹動蕩,兔妖不可置信的看向江逢,卻隻聽他淡淡道:“訛獸大人,接下來再看便非禮了,祝好睡。”
江逢就這姿勢摸上程雲回的腕側,指尖有意無意磨搓了幾處。
熟悉的無力感頃刻上湧,安宴把他問候了數十來遍,而後大為不甘的陷入了沉睡。
見少年握住自己的手腕,程雲回進一步前傾,将他剛剛撐起的上身徹底壓回了鏡面。
咚。
“師弟一向見多識廣,”程雲回唇邊漾開冰冷的笑意,眼尾似鈎,“你可知這骨醉卮有何作用?”
江逢垂着眼撇過頭去,唇線緊繃。
她也不惱,随手抽散了他的發繩,單用食指描摹五官,若即若離,似抽絲剝繭般輕緩。
“我很喜歡你,”程雲回嬌聲輕笑,暗紅的發繩自她掌心滑落,“師弟以為如何?”
江逢渾身僵直了宛如一塊木頭,嘴裡直言直語不為所動:“那日村子也被燒毀,我們怎麼出來的?”
此話一出,成功轉移了程雲回的注意,卻也激起了她深藏心底的怒意。
笑容褪盡,身上的人頓時面若寒霜,起身之時順帶粗暴的拽着他甩向一側樹幹。
江逢還未緩過神,程雲回的耐心已然告急,便直接揪住衣襟逼迫他低頭,一口咬了上去。
……
少年每次被她強吻都極為配合,如今也不例外。他并未有多餘的掙紮,隻順從的被她抵在樹上,背靠着粗糙堅硬的樹幹,烏發鋪散,半睜着眼注視着她。
次數多了,抛卻最初的不慣,江逢在這種時刻便也不閉眼,或是根本不知為何要閉眼。
在程雲回看來他倒是青澀的很,二人年歲差不了多少,他竟連适時換氣都學不會。
“村子燒沒了,說得不錯,”程雲回模糊不清的低語了幾句,其間越發焦躁的心跳聲鼓動着壯大,“可這些和我有什麼關系呢,嗯?”
“是你做的吧?若不是你,一切便不會如此。”
她懶得再猜忌什麼,全都是江逢的錯。
可疑的行迹,刻意的行為,恰好的時機。所有過去的她所沒有注意到的。
這般,他不說,那便算他做的好了。
“是你,對不對?”
所以她才想毀了他。
毀了他,他們才可以複舊如新,不,還不止——應該是所有人都不必痛苦了。
程雲回擡手一勾,将仰頭喘息的少年拉回,眼中滿是孤注一擲的瘋狂。
她扯過他的攥緊的手,掌中靈光熠熠,見江逢吃痛,仍壞心眼的咬破他的舌尖。
“說實話,我讓你說實話。”
程雲回好容易停下,貼着他仰頭看,将他的痛色與隐忍盡收眼底。
江逢意識怔松,早就經不住蠱蟲這麼折騰,沒多久便站不穩了。
“你在我這,罪不可赦。”她一字一頓道。